抬眼看天上即将化作圆盘的月亮。
这夜色很美。
她很久没这样的闲心了。
所以她并未回头去看荷盈蹙紧的眉。
她知道荷盈的担忧。
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好不容易在川州站稳脚跟,布下了那么多的棋子,骤然满盘皆失,若再也不能回去,任谁都会惋惜。
可惋惜有什么用。
“过去是经验教训,人要向前看,先做好当下的事,再慢慢去拼凑出长远的网,再说,我所失的,未必就真的失去了。”
她力量不及,在彻底扯开旗鼓的赵王跟前,想全身而退当然要付出一些代价,那么输这一城又如何?
这辈子的她才十八岁,有大把时间可以扳回来。
何况她次次拒绝赵王,利用他的嫉妒和癫狂,将裴玄止哄去了半条命,又顺利逃到祺州,如何不算小胜一城?
他们是那样“高贵”的身份地位,她又这样“微贱”,注定一口吃不成个胖子,那就一局一局的来吧。
庆幸,今夜又是宁静的一晚。
次日一早,郭妡就带着荷盈去了楚国公府。
碧落园在楚国公府东南角,有一张紫檀雕花门与国公府相连,面积不比国公府小。
据说是皇后出嫁为齐王妃时,国公府就开始兴建的。
只是后来齐王做太子,做皇帝,皇后再无机会回来,就一直闲着,直到九年前,崇安公主大婚前,跟着大舅舅来住过一回。
公主入住,自是在最大的星瀚馆,整整面阔五间,配东西耳房和附楼。
后头是活水池子,大到足以泛舟。
前头则是成片的奇花异草,还养着几只蓝白孔雀。
郭妡被安置在西附楼的阁楼,一楼又有分东西两边,分别是厨房和药局。
一切预备得十分齐全。
到底是入职第一日,郭妡很勤快,直接动手将厨房收拾了个干净。
按照自己的使用习惯摆放好器物,再与国公府的妈妈们说了形制,叫去打一口铁锅。
她预备使用古老的套路。
要抓住公主的心,必先抓住公主的胃。
她要让只吃过炖煮烧烤的孩子,见识一下铁锅爆炒的魅力。
四月十五。
崇安公主和裴五娘一起到的泷州。
裴五娘很少坐船,落地就吐得昏天黑地。
别说求见赵王,就是崇安公主邀赵王到驿馆相见,裴五娘都起不来。
崇安公主与赵王这两姐弟,生辰仅差了半年,打小就是面面情。
赵王磨磋裴玄止一事,皇帝不愿责罚赵王,交代她从中调和,她直接消极怠工。
反正裴玄止是赵王自己的人,是死是活与她何干?
所以劝过几句,在赵王似笑非笑的堵她时,她就终止了话题。
夜里,泷州摆宴。
天家姐弟虚情假意地演了回手足情深。
筵席结束,公主连留宿的念头都没有,直接登船下南州。
赵王也乐得她走,顾着体面亲自去码头送了。
转头便敛了笑,直接钻进轿子。
万全隔着轿壁道:“裴五娘还在泷州呢,到底是郡公府的嫡女,信王府的外孙女,在外头甚是危险,可要接来馥园安置?”
赵王“啧”一声,淡淡道:“孤发现,你挺会办事,你何不将她接到孤的榻上呢?”
万全脑袋一低,似乎真琢磨上了。
赵王嗤笑道:“你脑子不灵光便少琢磨,既知道往东跑的是假货,那真品去了何处,就给孤上上心。再不见妡儿,孤都快要忘记她的模样了,你可知孤若忘记了她,会是多大的事?
那是孤忙忙碌碌一场,却和裴大郎两败俱伤呐。所以,你这狗奴才,旁的事休要操心,否则孤迟早摘了你这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