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子,她头上白发多了不少,精细保养的面容,也生出了不少纹路。
听闻后院又来询问采买章程、剩余几位娘子的吃穿用度,以及赵王走后东跨院的处置。
县主只觉得脑袋像被锯子锯着,疼得一抽一抽。
她恼怒得半张脸都是红的,烦躁呵斥。
“还要如何伺候她们?整整四个人,左一个知书达理,右一个风情万种,却连个男人的心都拢不住,生生叫大郎瞧上郭氏那瘟神!那些个没用的东西,如今大郎都不在了,留她们作甚!赶紧去找人牙子,皆给我发卖了去!”
站在一边的童妈妈掀了下眼皮,县主这可迁怒过甚了。
怎么就到了发卖人的程度?那些个娘子,可什么都没做……
但为了自己女儿,她也不会多劝一句。
她直接应下,叫人出去找人牙子,便听县主补充道:“给我堵了二门!谁再敢来扰我,全发卖了!”
童妈妈眼角抽了下,不得不劝一句。
“县主息怒,如今周氏被遣回长安,郭氏又跑了,后院没个主事的,那些婆子丫鬟也是群龙无首。”
县主旋即眉头紧紧一锁,挥手道:“叫杏丫头去管,莫再烦我!”
事到如今,县主才觉得,还得是自己人靠得住。
而童妈妈只管按下心底的欢欣,下去传达县主命令。
泷州大牢中。
赵王首次来见裴玄止。
他听说,在牢中少衣少食少药,裴玄止的骨头依旧硬得很,如何都不肯低头。
直到方才,万全接到狱卒的报信,裴玄止因伤口腐烂发了热。
赵王这才来见一见这硬骨头。
瞧瞧在他跟前软弱惯了的表弟,如今究竟能硬到哪里去。
大牢的刑房里,赵王垂眼瞧着被丢在地上的裴玄止,勾唇一笑。
嘲讽道:“命都要没了,还想要女人呢?”
裴玄止闭着眼不说话。
便听赵王接着嘲讽,“妡儿如今在西南道杳无音信,只怕已跑得远远的,她可没管你,你说你这冲冠一怒可值得?”
裴玄止眼睫动了动。
但他在川州大牢时,见过同瑞了,同瑞不是这样说的。
于是他依旧不为所动。
赵王已自说自话了两句都无人回应,心底又浮现隐隐的怒。
他双眸漫起寒意,冷声道:“求孤,孤便给你大夫。”
这般趾高气扬的姿态,令裴玄止忍不住睁眼,瞥了赵王一眼。
随后又缓缓闭上,嘲讽和挑衅的意思也挺明显。
赵王直接就背了口气。
得,骨头着实硬。
裴玄止不过仗着自己一时不能处死他的势。
那要如何让他也崩溃一回呢?
赵王撑着下巴,忽而一笑,想起了好东西。
他从怀中掏出那张放妾书,叫万全掰开裴玄止的眼睛。
又叫两个内侍捏着四角,放在裴玄止眼前,让裴玄止逐字逐句看清楚。
随后,他就看到了裴玄止寸寸崩裂的表情,以及瞬间猩红的眼。
强行举起烧得发软的手就要夺那页纸。
可如今的裴玄止,比纸老虎都不如。
两个内侍直接了当将放妾书收了呈给赵王,万全便也松了手。
无能为力的裴玄止,双目紧紧盯着赵王的衣襟。
刑房里,只有他困兽似的低吼,一声一声叫着“妡儿”。
赵王瞬间笑得十分开心。
走出刑房时,瘸着的腿看上去正常很多。
他背着手,扬着头,这一局他又赢了。
“万全,去叫个御医来,可别叫他死了,等找回妡儿,还得叫他看看孤与妡儿如何情意绵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