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竹大着胆子道:“这不好吧,世子令我家娘子清查账目,郭娘子却叫我家娘子回去歇着,那如何跟世子交代?”
郭妡回头直视云竹,从云竹脸上读取信息。
这婢子的心思,浅得全挂在脸上。
不过三两秒,她朝周云芝走去,俯身抬手。
云竹吓了一跳,直觉有危险,慌忙挤过去,紧张的护在周云芝身前。
“郭娘子你想做什么!”
郭妡上回在抚春院撒野的样子,还在云竹脑海里挥之不去。
回想她那次骤然发难的狠劲,云竹生怕她将周云芝一把掐死。
眼睛勇敢瞪着郭妡,手底却直发抖。
郭妡直起腰,收回手,嗤笑道:“怕什么?你们娘子不是要给世子交代吗?那就起来工作呗。至于我做什么?掐人中呗,不叫我掐,那你掐也一样。”
她让出位置,朝主仆两个比了下。
云竹回头看一眼面色发白,满脸疲倦的周云芝,踌蹰着不吭声。
郭妡又笑一声,“不掐就抬回去,她这一晕,偏厅这些账还得有人重新整理,我与那些管事也都熬了一整夜,现下还得多抽一个时辰出来。”
她说罢,外头不知是谁,配合地叹息一声,云竹脑袋直接低下去,再不啰嗦。
府医来看,也说周云芝是劳累过度,不碍事,休息一阵就好了。
郭妡特别交代多给周云芝开几贴补药。
否则,简简单单夺个权的事,因对手身体太弱,闹出人命就难看了。
只是她没想到,无心插柳的一句话,外头管事们听来,就成了既有能力,又肯给人活路,贤良淑德的厉害。
在几个管事眼里,她都成了刀子嘴豆腐心的代表了。
一个小插曲过去,盘查继续。
黄昏前,一本厚厚的簿子被整理出来。
郭妡叫前院的厨房准备了一桌子好菜,给每位管事都备了两个月的月钱做犒劳。
席面上,累到腰都直不起来的一群人,抱着筐子立马满血复活。
这回查的,毕竟不是他们的细账,而是以各族亲的往来为主。
例如哪些依靠郡公府的田庄、铺子生活,一年进项花销大致多少。
哪些自己立户,做的什么营生,每年给族中子弟捐赠多少,跟郡公府年节往来情况等等。
不涉及他们的利益,他们本就来劲,何况最后还得了这么大笔赏钱。
等这群管事也散了,郭妡拿着簿子去南院。
县主那儿识文断字的多,每人抄个几页,很快誊抄出两份。
一份她给县主留下,一份给留在府中等候的同瑞,快马加鞭送给裴玄止。
至于最后那份,她握在手中。
县主看着簿子上的名字,只觉得触目惊心。
郡公府在长安一百多年,府邸占据崇德坊四分之一,这样大的宅子,实际住不了多少人。
六七代宗亲,络绎不绝的搬出去,还有那些早就迁到封地去守业的。
一代一代繁衍,在那占据四分之一坊地的郡公府里,并不能直观看到,裴家究竟有多么庞大一个族亲队伍,也根本无暇去管这些人。
如非在江川县,这样切实关系儿子的利益,依旧不会想到去清查。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县主囔囔念道。
郭妡没接话,垂手等着。
县主已知裴玄止给了她自由出入的令牌,就没再多此一举。
直接从前院抽调二十个护院,再从后院柴房、洗衣房等处挑了十个五大三粗的婆子给她。
“你去办,务必为你们世子杜绝所有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