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屏幕上是坐着的宋绥,她把病床靠背直了起来,背景就是上次的那间病房,沙滩消失不见,只剩白色的墙壁。
千金面色和昨天看起来时有些恢复,或许是要上镜的缘故化了妆——
“——我在任何媒体面前都是素颜上镜,以求展示最真实的自我,现在也不例外。”
她突然说,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
……
好吧。
……
何知行瞟了一眼旁边的老头,后者抱着手面有哀色,不知所思所想。
……
宋绥的眼神平静如水,看不出任何波动。
“——如各位所知,我的父亲在力士满遇袭身亡,gh党骨干损失殆尽,或许在座的有些人会窃喜——但是我要告诫你们,我们的目标是相同的,是要让北方联邦——
不,整个北美再次伟大,重新合二为一——党派分的是观念,不是终点,我和议会厅的各位——”
顿顿。
“都是一路人。”
……
啪。
直播被掐断,或许总统也在观望,发现宋绥并没有按着他给的剧本来走。
何知行再次偏头看了一眼德里克,老头皱着眉头。
“您在担心宋小姐?”
“何,总统是绝对的绅士,不是什么漫威电影里的反派——他还是对议长女儿关爱有加的,只是为了自己要努努力。”
那你在焦虑什么……
何知行若有所思。
……
直播重新连接,宋绥咧咧嘴,叹了一口气,目光时时看向屏幕外,明显拿到了台词,沉着气在她父亲的人格魅力和总统的所作所为上为红派说了一套好话,言里言外都是要蓝派放一条生路——
——但这本该是低声下气的话千金却说得不卑不亢,好似她的立场不存在一样。
……
宋绥讲完了长长的一段,明显变得有些虚弱,这耗掉了她不少精气神,直播还未中断,医生已经进入镜头为她吊起葡萄糖,临时议长在呼唤技术人员上来关掉屏幕——
就在这几十秒的时间差里,宋绥的声音突然再次于议会厅响起来,这次她没有看着屏幕外,而是直直注视着镜头,眼神仿佛要把每位议员剔骨。
她强打精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稳定,像是朝敌阵孤身一人发起了冲锋。
这似乎不是剧本,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诸位对亚人的看法都是什么?是披着人皮的兽,还是披着兽皮的人——
——我相识的一个友人认为是前者,她丧失了所有希望并只想回到故乡,否定着这场战争的价值,认为一切毫无意义——在座的不少或许和她一样消极,可你们不敢说,藏在心里——但是——”
有议员发出惊讶声,不少人窃窃私语,临时议长发现不对,在屏幕前挥舞着手臂想让她住口,但这其实是单向直播——千金应该只看得到一片黑——
“——但是我坚信着我们终将取得胜利——这并非空穴来风,区分兽与人并不是重点,区分好与坏才是,就像两党,不都是为了联邦的再次伟大吗——我的友人是错误的,你们某些人也是错误的,请不要将悲观主义与失败主义散播开来——”
宋绥挤出了一个笑容,住了口。
啪。
直播断掉了,这场即时演讲非常契时且合拍,像是插进石缝的利剑。
临时议长在大声指责技术人员的懈怠,让议员们停止讨论。
何知行沉默着,这千金像是被悲伤击傻了,不知道会不会恢复到以前那雍容尔雅的样子——
他回过头,发现德里克的脸色有些不对。
……
?
“——我很好,我在美索不达米亚的街道和那群石油佬打仗时你还没长毛。”
老头见到他的目光,突然道。
何知行撇撇嘴,一直健谈的中将在回避交谈。
——
仿佛宋绥刚才的那番话从未出现似的,议员们又一如既往——至少表面上。
临时议长终于开始提出那唯一的议案。
“……现在,我在此郑重向众议院提出“h.R.0831号议案……内容为……”
没有人出声,大家都在等着最后那个名字,议案的署名到议会上才会当众公布。
……
“……请书记员做好记录……”
……
“……并将议案移交相关委员会……”
……
“提议人——”
……
……
来了。
整个议会厅的议员们都盯着临时议长的嘴巴,期待着他蠕动着的嘴唇里说出来的人名。
临时议长犹豫了一下。
……
……
“——宋任。”
全场大哗。
“为什么,中将——”
一老一少并没有多少震惊,何知行依旧安定在座位上,他看着面色有些苍白的德里克——或许自己早就或多或少猜到了,终于无法再保持应有的尊敬——
这些议员不知道力士满遇袭的细节,军方封锁了不少,在场的军人也只有老头一个,但何知行知道,他是亲历者,他和力士满的士兵并肩作战过,所以无法忍受这种背后捅刀的事情发生——
这不是询问,是质问——
“议案是在力士满遭袭那天凌晨提出来的,前几个小时宋议长就已经殉国——”
“——您和宋小姐在医院会面了吧——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你们到底在病房里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