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无头将军,当铺里仿佛还萦绕着古战场的肃杀与最终归于平静的释然。
天色将明未明,正是一夜中最沉寂的时刻。
然而,就在我想要闭目静休之际。
一阵略带着粉笔灰和旧书卷气息的阴冷波动,悄无声息地溜进了忘川巷。
这波动太细微了,像受惊的兔子,在巷口徘徊了许久,才敢怯生生地触碰当铺的门槛。
风铃甚至都没有响,只是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如同耳语般的叮咚声。
我抬起眼,看向门口。
那里,站着一个半透明的、穿着现代高中校服的少女虚影。
她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身形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她身上没有厉鬼的怨气,只有一股浓浓的、化不开的委屈和不知所措的孤独。
她磨蹭了很久,才慢慢飘到柜台前,却依旧不敢抬头,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请……请问……可以……典当东西吗?”
我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着她,放缓了语气:“可以。你想典当什么?”
“我……我典当这个……”少女的幽魂抬起一只颤抖的手,指尖萦绕着一丝微弱的、能扰动气流、让物体轻微移动的能量波动——“制造灵异现象的能力……就是……让笔动一动,让桌子晃一晃……这种没用的能力……”
这个能力很弱,甚至比不上一些顽皮的小精怪。
但她典当它的理由是什么?
“为什么想典当它?”我问。
听到这个问题,少女幽魂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却满是泪痕的脸。
她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压抑的委屈和孤独决堤而出:
“因为我受够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抽噎着,语无伦次的说着。
“那天晚上……就是好奇……跟同学在教室玩笔仙游戏……可是……可是仪式出错了!她们都跑了,我却……却被困住了!我回不去了!”
“我找不到路……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在那栋教学楼里飘来飘去……我好怕黑……好想回家……可是没人看得见我,没人听得到我说话!”她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却只是虚无的光点。
“我只能……只能用这点微弱的力量,偶尔让粉笔掉下来,或者让谁的笔滚一下……我只是想……想有人注意到我!想有人帮帮我!”
“可是……可是他们更害怕了……说教学楼闹鬼……再也没有人晚上敢单独留下来……”她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自责。
“我不是想吓唬他们的……我真的不是坏鬼……我只是……我只是太孤单了……太想有人能听我说说话了……呜呜呜……”
她典当那点微末的“灵异”能力,并非为了换取什么强大的力量或宝物,仅仅是为了有人能倾听她的遭遇,理解她的无奈和孤独。
这份执念,单纯得让人心疼。
我看着眼前这个哭泣的少女幽魂,她只是一个因为一场意外游戏而迷失的可怜孩子,被困在生与死的夹缝中,承受着本不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恐惧与孤寂。
“好了,别哭了。”我轻声说,语气尽可能温和,“你的委屈,我听到了。你的孤独,我也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