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胸怀大志的市魁,当铺里仿佛还回荡着妖市未来的宏图。
我正准备沏壶新茶,门口却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如同蛛网颤动的波动。
没有妖气,没有灵力,只有一股沉淀了百年的、带着霉味与木香的精纯执念。
抬眼望去,门口空无一物,但那执念的源头却清晰可见——它来自街角那栋早已荒废、被列为保护单位却无人敢修缮的晚清老宅。
一个穿着不合时宜的晚清长衫的虚影,正艰难地试图将一只脚迈过那早已不存在的门槛。
然而,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死死拦住,任凭他如何努力,身体都如同陷入琥珀,只能在门内极小的范围内徒劳挣扎。
这是一个地缚灵,因强大的执念,魂魄被牢牢束缚在逝去之地,已逾百年。
他似乎耗尽了力气,虚影黯淡了几分,转向当铺的方向,传递来一段微弱却清晰的意识:“先生……掌柜先生……小人……小人想典当这‘束缚’……只想……只想走出去……看一眼春天的光景……”
他的诉求简单得让人心酸。
百年的孤寂与束缚,换来的仅仅是“看一眼”外面的世界,而且是春天。
这份执念,纯粹得只剩下一点对自由和新生的渴望。
我缓步走到当铺门口,望向那栋老宅。
百年的时光,门外的忘川巷早已从当年的土路变成了青石板街,更远处是霓虹闪烁的现代都市。
而他的世界,却永远定格在了宅院之内。
“你的执念根深蒂固,与宅院本体几乎融为一体,强行剥离,恐会伤及你的灵体根本。”我如实相告。
地缚灵的虚影颤抖了一下,透出浓浓的失望。
“不过,”我话锋一转,取出了心渊鉴,“或许可以暂时将你的核心执念寄存在此镜中,由我携带你灵识的一部分外出。但此法如同走钢丝,你需紧守心神,不可离开心渊鉴光芒笼罩范围,否则灵识可能飘散。”
地缚灵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彩,连连作揖(尽管是虚影):“愿意!小人愿意!多谢掌柜成全!只看一眼!一眼便足矣!”
我手持心渊鉴,走到老宅门前。
镜光柔和地照向那挣扎的虚影,一股精纯的、关于“家”、“等待”、“未竟之事”的复杂执念被缓缓从地缚灵本体中抽离,吸入镜中。
而一个极其微弱的、承载着他大部分意识的灵识光点,则依附在镜框之上。
“我们走吧。”我轻声说,捧着心渊鉴,转身离开了忘川巷。
当我迈出巷口,踏入车水马龙的主干道时,镜框上的灵识光点剧烈地闪烁起来,传递出无法言喻的震撼与恐惧。
“这……这是何处?
那些铁盒子为何跑得如此之快?
那些亮如白昼的光是什么?
那些高耸入云的……是塔吗?”
他的意识如同潮水般涌来,充满了对现代社会的全然陌生与惊骇。
百年的与世隔绝,世界早已天翻地覆。
“这是现在的世界。”我简单地解释,“汽车,路灯,高楼。”我没有过多描述,只是捧着镜子,朝着附近最大的市民公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