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生,”我缓声道,“你爱的,究竟是这画中之人,还是你心中勾勒的那个完美幻影?你可知,正是你这‘不愿醒来’的痴念,才使得画灵不得安宁,亦将你自己困在了这方尺画卷之中?”
张生浑身一震,痴迷的眼神出现一丝迷茫。
我继续道:“画中仙,因你而生,亦当由你而解。你若真想解脱,不是毁画,而是……放手。”
“放手?”张生喃喃道,仿佛听到了最可怕的话语。
“是的,放手。”我肯定道,“承认画是画,人是人。将你对‘完美’的寄托,从画中收回,投向真实的生活。
当你心中不再将她视为唯一的‘真实’时,画灵自会回归其本位,成为一幅真正的、有灵性的传世之作,而非困住你的魔障。”
同时,我示意玄夜以阴影之力暂时隔绝画灵与张生之间过度的精神链接,让张生能短暂清醒。
沈晦的月光则如清泉般洗涤张生被执念蒙蔽的心智。
张生陷入巨大的挣扎之中,他看着画中女子,又看看自己粗糙的双手和破旧的长衫,眼中痴迷、痛苦、茫然交织。
最终,他长叹一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对着画轴深深一揖:“仙子……是张某痴妄,误了你,也误了我自己。你……回归画中吧,从此你只是画中仙,我只是观画人。”
言毕,他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眼神虽然疲惫,却恢复了清明。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画中女子眼中那过分灵动的光芒渐渐敛去,恢复成一幅绝世佳品应有的沉静与哀婉。
画灵并未消失,而是褪去了那层因执念而生的“活性”,回归了画作本身的灵韵之中。
张生没有再典当画作,而是郑重地重新包好,对着我们深深一礼,转身离去。
后来听闻,他不再沉溺幻境,而是踏实地以卖画为生,画技愈发精湛,虽未大富大贵,却活得充实安宁。
那幅《月下佳人图》,也成了他最为人称道的代表作,静静地诉说着一段过往。
往生簿上,关于此事的记录旁,浮现一幅画卷,画中女子眼眸由灵动转为沉静的简笔画,旁注:
“画境通灵,本为雅事。执念过甚,则真幻颠倒。放手非弃绝,而是还其本来面目。人心归位,画魂自安。”
看来,无论是人偶还是画作,执念的根源,终究在于人心方寸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