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来客是一位戴着兜帽、身形佝偻的神秘人。
他掀开兜帽,露出的竟是一张布满烧伤疤痕、狰狞可怖的脸。
“听闻先生有‘画皮’之术,”神秘人声音嘶哑,“我不求美貌,只求一张能见天日的寻常面孔。”他典当的,是半生积累的财富与一段血腥的过往;
所求的,是彻底告别过去,隐姓埋名。
墨翁凝视他片刻,取出一张薄如无物、却透着灵光的“灵蚕丝绢”,又调了一碗以晨露、朱砂、以及数种秘药熬制的胶浆。
“画皮易,易骨难。”墨翁以笔蘸胶,在丝绢上勾勒,“新皮覆面,需承你旧日因果。若心念不净,新皮亦会溃烂。你可想清楚了?”
神秘人闭上眼,重重颔首。
墨翁运笔如飞,丝绢上渐渐浮现出一张平淡无奇、却眉眼温和的中年男子面容。
画成,他将丝绢覆于神秘人脸上,指尖蕴含灵光,轻轻按压揉捏。
丝绢竟如同活物般,缓缓融入皮肉之下,疤痕平复,肤色均匀,一张全新的面孔诞生了。
神秘人对镜凝视,抚摸着自己的新脸,泪流满面。
他留下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深深一拜,消失在夜色中。
墨翁看着他的背影,将包裹投入炉火中,火焰跳跃,映照出他古井无波的脸。“皮相易改,心债难偿。望你此番,真能重新做人。”
…………………
故事四:红线缠缘
中秋月圆,一位白衣书生满面愁容而来。
他取出一对龙凤玉佩,其中凤佩已碎裂成数块。“我与她……缘尽于此。求先生将这玉佩复原,但……请斩断其中姻缘线。”
墨翁拿起碎玉,在灯下细看,玉中果然缠绕着几近断裂的红色因果线。“玉碎可补,情断难续。你确定要舍了这段缘?”
书生苦笑:“家族不容,世事难料。既已无缘,不如相忘于江湖。”
墨翁不再多言,取出一根细如发丝、却鲜红欲滴的“断缘针”,以及一缕银白色的“忘情丝”。
他以巧劲将碎玉拼合,断缘针穿梭其间,每缝一针,玉中的红线便黯淡一分,最终彻底消失。
随后,又以忘情丝覆盖裂缝,玉身恢复如初,却再无当初的灵性与温润,变得冰冷而陌生。
书生接过玉佩,触手冰凉,心中那份悸动果然已烟消云散。他付了酬金,怅然离去。
墨翁却将修补玉佩时悄然截留下的一小段残存的红线头,收入一个锦囊中,低语道:“缘起缘灭,岂是一针能断?他日若有机缘,这一线残念,或可重续也未可知。”
终章:渡者初心
夜色深沉,墨翁熄了油灯,准备打烊。
铺门将合之际,一道熟悉的身影悄然入内,是玄夜。
“多年不见,你的手艺愈发精进了。”玄夜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墨翁微微一笑,沏了两杯冷茶:“不过是些缝缝补补的活计,比不上你们执掌阴阳,裁断因果。”
“殊途同归罢了。”玄夜坐下,“近日天地异动频频,星门已开,虚实界限模糊,你这‘夜锦轩’,怕是也要忙起来了。”
墨翁望向窗外朦胧的月色,眼神深邃:“是啊,破碎的东西越来越多了。衣物、魂魄、人心、因果……都需要缝补。老朽能做的,也不过是尽己所能,让这破碎的世间,少一分遗憾,多一分圆满。”
“若有需要,当铺随时可援手。”
“彼此彼此。”
二人对饮无言,窗外,长夜未央。
夜锦轩的灯笼,依旧在深巷中,为那些迷失在夜色中的魂灵与执念,亮着一盏微弱却坚定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