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我伞下避雨,却也永远被困在伞下。”他抬起右手,轻轻抚过伞面,那些模糊的人影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我收留了他们千年,如今……想歇一歇了。”
镜渊之力流转,映照出他的来历——他并非鬼魂,亦非亡灵,而是一个介于幽冥与人世之间的“守渡者”。他生前或许是一位摆渡人,死后因某种执念(或许是慈悲,或许是愧疚),滞留于忘川河畔,以一把伞为媒介,庇护那些徘徊在忘川河上、不愿或不能渡河的亡魂。
但这执念,已让他不堪重负。
“你典当的,是这伞,以及伞下所有的……执念亡魂?”我皱眉。
“是。”他点头,语气平静,“我已厌倦了渡人。也想……看看伞外的世界,是否真如他们执念中那般值得留恋。”
“你想要什么?”我问。
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求……将这伞,与伞下的执念,封存于此。若有一日,有人能真正放下执念,或愿替他们放下……再将伞还我,或彻底毁去,皆可。”
他并非来换取什么,而是来寄托,来托付。
我看着那把暗红色的油纸伞,伞面上那些模糊的人影,仿佛在无声地哭泣、呐喊,却始终无法挣脱那片灰蒙蒙的雨幕。
“好。”我点头,“我收下它。”
我接过忘川伞,伞面立刻传来一阵极轻的颤动,那些人影似乎感知到了什么,挣扎的动作更加剧烈,却始终无法突破伞面的束缚。
我取出一只特制的、封印过幽冥之物的玄铁匣,将伞小心翼翼地放入其中,匣盖上刻下封印符咒,确保伞下亡魂无法溢出,亦无法影响当铺内的平衡。
“它们……会怎样?”忘川渡客(无名)看着我封印伞匣,轻声问。
“它们会沉睡。”我合上匣盖,“不再受风雨侵袭,亦不再执着于彼岸。等你……或下一个有缘人,能真正解开它们的执念。”
忘川渡客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微微一笑——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种历经千帆后的释然。
“如此,便好。”
他转过身,撑开忘川伞(伞下亡魂的影子在伞面上微微扭曲,却不再挣扎),踏入了那条雨巷。他的身影渐渐模糊,最终与雾气融为一体,只余下滴答、滴答的雨声,渐渐远去。
我站在暗门前,看着那伞下封存的执念,轻轻叹了口气。
胡离凑过来,小声问:“掌柜的,那伞……真能撑开忘川的雨?”
“能。”我收起玄铁匣,将它与鲛人泪一起,放入多宝阁最深处,“但有些雨,不是用来撑的,而是用来……放下的。”
苏挽在净瓶里轻轻点头:“……忘川伞……好悲伤的名字。”
窗外,人间灯火依旧,当铺内,雨声已歇。
但那把伞的故事,或许还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