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非可随意予夺之物。”我缓缓摇头,“即便予你凶名,亦难保永世安宁。掘墓探古,亦是后世认知历史的一种方式,虽或有惊扰,却非全然恶意。”
那无字碑的虚影剧烈地震颤起来,散发出强烈的抗拒与愤怒,冰冷的金石气弥漫开来,柜台边缘瞬间凝结起冰霜:“永眠!不可惊扰!此为……铁律!吾守此律……无尽岁月!尔等……虫豸…,安敢妄言!”
它的意念如同山崩般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古老威严。
我并未后退,心渊鉴光华微闪,护住心神。和光剪在我手中发出低鸣,并非示警,而是…一种淡淡的悲悯。
“你的执着,在于‘守护’,而非‘无名’。”我看着那震颤的碑影,“典当‘无名’,换‘恶名’,是悖逆你的本质。不若…典当你的‘守护之念’。”
碑影猛地一滞。
“典当…守护?”它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迟疑和巨大的迷茫。守护,是它存在的唯一意义。
“正是。”我点头,“将你这无尽岁月中,所有的‘守护之执念’典当于此。换取…真正的‘安宁’。墓归大地,尘归尘,土归土。无论有名无名,终将彻底归于寂静,再无任何外物可扰,亦无需任何守护。”
“你,亦可从这永恒的职责中…解脱。”
那无字碑的虚影彻底静止了。周遭那冰冷的金石气和怒意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寂静。
它似乎在思考,在消化这个它从未想过的可能性。
守护,是它的意义。但永恒的守护,是否也是一种永恒的禁锢?当守护的对象连名字都已失去,这守护本身,是否也成了一种无意义的执念?
漫长的沉默。
久到我以为它已化作真正的顽石。
终于,那巨石摩擦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平静了许多,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般的疲惫:“…善…”
“吾…典当…‘守护之念’…”
它那灰白色的碑影逐渐变得透明,一丝丝沉重如铅、冰冷如石的意念被缓缓抽离,汇入我取出的一只特制的、用于容纳“职责与誓言”的玄色石函中。
随着这些意念的剥离,碑影愈发淡薄,最后那无字的碑面似乎微微扭曲,仿佛浮现出一个极其模糊、无法辨认的古老字符,随即彻底消散于无形。
仿佛从未存在过。
石函盖上,沉重无比。
我知道,那座深埋地下的无名古墓,从此真正归于沉寂。而那块无字碑,也终于从永恒的守望中,获得了安息。
当铺内,那冰冷的金石气散去。
只留下一函沉重如山的“守护执念”,以及一丝关于无名逝者最终安宁的、淡淡的怅惘。
夜,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