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证据传递
时间,如同沙漏中飞速流逝的沙粒,带着死亡的催促。卫生间里昏迷的“保洁员”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被发现,引发更猛烈的后续清除行动。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杀气和淡淡的血腥味(来自我掌心被自己指甲掐破的伤口),混合着消毒水的气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属于战场边缘的独特气息。
那本《明代瓷器釉色分类与辨伪》静静地躺在床头柜上,封面上温婉的青花图案,与它内部承载的血淋淋的罪恶和足以颠覆乾坤的秘密,形成了最尖锐、最讽刺的对比。它是我用生命危险换来的成果,也是此刻最致命的累赘。
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将证据送出去!
我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如同超频的处理器,过滤着所有可能的方法和随之而来的风险。
方案一:强行带走,寻找杨建国。
风险:病房外情况不明。那个“保洁员”是否有同伙在附近接应?医院正常的出入口是否已被监视或封锁?我带着这本显眼的书,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目标太大。一旦被拦截,证据暴露,万事皆休。
方案二:利用病房内预设的紧急联络方式。
杨建国确实留下过一种极端情况下的联络信号——一种特定的、重复点亮病房内某盏壁灯的方式,理论上会吸引外围观察点的注意。但这种方式响应时间不确定,且无法传递具体的、复杂的情报(比如这本“水印”书)。更重要的是,如果对方已经监控了整个区域的能源波动,这种信号无异于自我暴露。
方案三:制造混乱,趁乱传递。
例如引发火警。风险极高,且混乱中证据更容易丢失或损毁。水会破坏“水印”,火会焚毁一切。不可控因素太多。
方案四:……
一个个方案在脑海中浮现,又被迅速否定。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不确定性,如同在布满陷阱的雷区中摸索,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我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本决定命运的书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那道灼痛不止的疤痕。冰冷的触感和内部的灼热交织,奇异地带来一丝丝清醒。
等等……书?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骤然照亮了思维的死角。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最显眼的东西,往往最容易被忽视。
敌人——无论是佛爷、神秘“先生”还是保护伞网络——他们在搜寻什么?他们在警惕什么?他们警惕的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卧底,是利用高科技手段窃取、存储、传递情报的专业人员。他们会搜查电子设备,会监控通讯信号,会排查任何可疑的物理存储介质。
但他们大概率不会在意一本……用来伪装身份、学习附庸风雅的、枯燥的古董鉴定书!尤其是在我刚刚“晋升”,需要恶补这些知识以应对佛爷的情况下!
这本书的存在,合情合理!它的内容,对于他们来说,是毫无价值的“噪音”!
关键在于,如何将这本“无害”的书,安全地、不引起任何怀疑地,送到杨建国手中。
直接让人来取?不行,任何与我直接接触的人都会成为怀疑目标。
通过医院的常规渠道?风险不可控,无法确保最终落到谁手里。
我需要一个“信得过”,且其行为逻辑完全符合常理,不会引发任何联想的“传递者”。
我的视线缓缓移动,最终,定格在了病房门口地面——那张从昏迷的“保洁员”身上搜出来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电子门卡。
一个计划,如同拼图般,在我脑海中迅速成型。粗糙,冒险,但或许是当前绝境中唯一一线生机。
我立刻行动起来。
首先,我快速处理了现场。将昏迷的女人用撕碎的床单牢牢捆绑,塞进卫生间的储物柜深处,并用清洁车和其他杂物巧妙遮掩。确保短时间内不会被轻易发现。
接着,我走到书桌前,拿起那本《明代瓷器釉色分类与辨伪》,深吸一口气。我翻到其中一页,上面有我之前用清水写下、此刻已几乎完全蒸发、只留下极其细微纸张褶皱的“水印”记录。我拿起桌上那支医生查房时用的、最普通的蓝色圆珠笔,在这页空白处,以一种轻松随意、甚至略带潦草的笔迹,写下了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
【杨教授,您推荐的这本《明代瓷器釉色分类与辨伪》受益匪浅,特别是苏麻离青料发色特征与永宣器型演变部分,已初步掌握。书中第47页、89页、132页有几处插图印刷模糊,疑似盗版,可否方便时携正版一阅?——学生 陆文轩】
这句话,看似是学生向老师请教书籍问题,合情合理。
“杨教授”指向杨建国。
“苏麻离青料”、“永宣器型”是佛爷最近感兴趣且我恶补过的内容,符合“陆文轩”现阶段的人设。
指出“盗版”,并请求“携正版一阅”,是核心!这是一个隐晦但明确的信号——这本书有问题(是“盗版”,即承载了异常信息),我需要你(杨建国)带着“正版”(可能是接收装置、密码本或只是一个确认安全的信号)来取走它!而点出的三个页码(47, 89, 132),正是我记录保护伞网络核心架构(省级枢纽和“先生”信息)以及父亲被害关键证据的页码!
写完这句话,我仔细检查笔迹,确保它看起来自然,没有任何刻意伪装的痕迹。然后,我将这张纸条随意地夹在书中间,合上书。
现在,是计划最关键、也最危险的一步——如何将这本书,送到一个杨建国能够合理、且不引起怀疑地接触到的地方。
我拿起那张从杀手身上搜来的电子门卡。它能打开哪扇门?我不知道。但它是一个机会。
我走到病房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倾听外面的动静。走廊里一片寂静,仿佛之前的生死搏杀从未发生。但这种寂静,更让人不安。
深吸一口气,我轻轻拧动门把手,推开一条缝隙。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头顶日光灯发出的嗡嗡声。
目标:医院图书馆或者公共阅览区。这类地方通常有借阅或寄存服务,书籍流动是常态,将一本书暂时存放在那里,最为合理。
我保持着“陆文轩”应有的、略带病容的平静姿态,手里拿着那本关乎无数人性命的书,步伐稳定地走出病房,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向位于医院西翼的小型图书馆走去。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烧红的炭火上。走廊两侧紧闭的房门,仿佛隐藏着无数窥视的眼睛。任何一个与我擦肩而过的医生、护士甚至病人,都可能是不怀好意的监视者。我能感觉到后背伤疤传来的紧绷感,右手的旧伤也在持续发出警告般的悸动。
幸运的是,一路上并未遇到任何盘问或异常情况。医院依旧按照它固有的节奏运行着,仿佛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在康复期散步的病人。
来到图书馆门口,这里是自助服务模式,只有一个管理员在远处的柜台后打盹。里面书架林立,环境安静,只有零星几个病人在翻阅杂志。
我的心跳微微加速。就是这里了。
我假装在书架上浏览,目光快速扫视,寻找着合适的位置。不能太显眼,也不能太隐蔽。最终,我选择了一个标注着“艺术社科 - 暂存待整理”的书架。这个书架上的书通常是被读者翻阅后随意放回,或者等待管理员归类上架,流动性强,暂时多出一本也不会立刻引起注意。
我小心翼翼地将那本《明代瓷器釉色分类与辨伪》,插入了这个书架中间偏下的位置,与其他几本类似题材的书籍混在一起。做完这一切,我感到手心一片冰凉的汗湿。
现在,需要通知杨建国。
直接联系他太危险。我想起了我们之间一个极少启用、只有在极端失联情况下使用的“死信”传递点——医院后院花园,第三张长椅下方,有一块松动的砖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