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指在设备上飞快操作,试图锁定桑坤部队可能使用的指挥频道。汗水从额头滑落,滴在设备面板上,瞬间蒸发。右手的旧伤在这种极度的专注和紧张下,传来一阵阵灼热的刺痛,仿佛有烙铁在上面反复熨烫。
突然,一个极其微弱、但信号稳定的加密通讯流,被我捕捉到了!它使用的是一种非标准的、但结构并不算特别复杂的加密方式,似乎是某种商用设备的改版。
我立刻调动全部算力,尝试破解。大脑如同超频运行的cpU,指尖在键盘上划过一道道残影。周围的枪炮声、呼喊声仿佛都离我远去,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串流动的加密数据和破解算法的疯狂运转。
“猎隼!有什么发现?!”“山魈”的声音如同炸雷,在我耳边响起,将我从那种极致专注的状态中惊醒。
我猛地抬头,才发现地堡里的气氛更加凝重。“岩石”那边似乎进攻受阻,对岸敌人的火力异常顽强和精准。
“山魈先生!”我语速极快,摘下一边耳机,“我截获到一条桑坤方向的加密通讯,正在破解!另外……我分析了他们之前的火力密度和人员运动模式,怀疑他们在河谷东南侧,靠近那片芭蕉林的位置,可能埋伏了一支奇兵!他们的主攻是佯动,目的是吸引我们注意力,那支奇兵很可能想渗透进来,直插基地腹地!”
这是我基于无线电信号源分析和战场态势快速判断出的结论。虽然不确定,但在这种时刻,一个大胆的、有依据的猜测,远比沉默更有价值。
“山魈”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看向沙盘上我指出的那片芭蕉林区域,脸色变幻。旁边一个参谋立刻反驳:“不可能!那片地形复杂,我们布有雷区……”
“闭嘴!”“山魈”厉声打断他,他死死盯着沙盘,又猛地看向我,眼神锐利如鹰,“猎隼,你确定?”
“七成把握!”我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他们的通讯加密方式并不高级,信号源分布也支持这个判断!”
就在这时,我面前的屏幕猛地一跳,那条加密通讯被成功破解了一小段!虽然内容残缺,但几个关键词清晰可见:
“……[无法识别]……芭蕉林……侧翼……十分钟后……行动……”
“山魈”看到屏幕上的字,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凶光!“妈的!果然!”
他不再犹豫,立刻抓起无线电,嘶吼道:“第三小队!放弃现有阵地,立刻向d7区域芭蕉林方向机动!给老子堵住他们!一只苍蝇也不准放过来!”
命令下达后,地堡里的气氛更加紧张。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前方的枪声依旧激烈,但关于芭蕉林方向的消息迟迟未传来。
“山魈”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地堡里来回踱步,目光不时扫过我,带着审视和期待。
突然,无线电里传来一阵急促而兴奋的汇报:“山魈先生!d7区域!发现敌军渗透分队!大约十五人!已被我第三小队拦截,交火中!”
地堡里瞬间响起一阵压抑的欢呼和松气声。
“山魈”猛地停下脚步,看向我,那眼神中的审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赞赏和……庆幸。
“好!好!猎隼!干得漂亮!”他大步走过来,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他娘的立大功了!”
他转身对着参谋们吼道:“告诉第三小队,给老子全歼了他们!一个不留!”
接下来的战斗态势,开始向有利于我方倾斜。失去了奇兵突袭的突然性,桑坤的主力在“岩石”带领的侧翼猛攻和我方正面阵地的顽强抵抗下,渐渐不支。对岸的火力开始减弱,出现了撤退的迹象。
当夕阳的余晖如同血染般泼洒在硝烟弥漫的河谷上时,枪声渐渐稀落下来。桑坤的队伍丢下几十具尸体和部分装备,狼狈地撤回了边境线另一侧。
我们赢了。一场突如其来的边境冲突,以“狮王”集团的胜利告终。
返回基地的路上,气氛与来时截然不同。“岩石”揽着我的肩膀,唾沫横飞地吹嘘着战斗的激烈,以及我“料事如神”的功劳。其他一同返回的武装人员,看我的眼神也充满了敬佩,甚至带着一丝敬畏。
地堡里那个基于数据和逻辑的大胆判断,以及随后被证实的精准,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地证明了我的价值。在这种崇尚武力和结果的集团里,一个能在关键时刻“掐会算”、扭转战局的技术官,其地位的提升是实实在在的。
然而,当我独自一人回到分析室,卸下腰包,看着屏幕上依旧在滚动的、关于“黑隼”的无效代码时,内心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
右手的旧伤,在经历了战场噪音的冲击和极度的精神消耗后,传来一阵阵空虚的钝痛。
我阻止了一次外部势力的入侵,巩固了在集团内部的地位,甚至可能赢得了“山魈”更深的信赖。
但我也双手沾上了(哪怕是间接的)更多的鲜血,将另一个竞争对手(桑坤)可能知晓的、关于集团内部的情报渠道(如果“黑蛇”与桑坤有关联的话)彻底断绝。
我像一颗被投入浑水的石头,激起的涟漪正在不断扩大,牵扯进更多的势力和生命。而我自己,在这漩涡中越陷越深。
窗外,血色的夕阳终于被墨色的夜幕吞噬。基地里响起了庆祝胜利的喧嚣,隐隐有酒瓶碎裂和狂笑的声浪传来。
我坐在冰冷的操作台前,没有开灯。阴影笼罩着我,只有屏幕的微光映亮了我毫无表情的脸。
地位更加巩固?或许吧。
但我知道,每向上爬一步,脚下的尸骨就多一具,离那最终的、要么毁灭敌人要么自我毁灭的结局,就更近一分。
这场边境冲突的胜利,不过是通往更深黑暗路途上,一个短暂而血腥的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