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吓了一跳,手一抖,那个纸团掉在了地上。
我猛地从座位上弹起,一个箭步冲过去,在阿木反应过来之前,一把将那个纸团捡了起来。我的动作快得近乎失态,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猎……猎隼先生?”阿木被我吓到了,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我强行压下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惊骇,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没……没事。我看这纸的材质有点特别,想看看是什么牌子的,以后可以申请采购。”
这个借口拙劣至极,但我已经顾不上了。
我紧紧攥着那个纸团,仿佛攥着一块烧红的炭火,走回自己的操作台。背对着阿木,我缓缓地,极其小心地将纸团展开。
手掌心的旧伤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烧般的刺痛,仿佛在抗议这突如其来的重压。
纸张展开,上面确实是几行手写的字。字迹潦草,似乎是在匆忙间写下,又被人揉弃。
当我看清那几行字的内容时,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四肢百骸一片冰寒!
那不是杨建国的笔迹。我认错了。那种熟悉感,来自于另一种根源——
那是……我父亲林向军的笔迹!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父亲牺牲多年,他的笔迹怎么会出现在“狮王”集团核心的“内务协调办公室”的废弃便签上?!
我死死地盯着那张纸,眼球因为极度震惊而布满了血丝。
纸上写的不是完整的句子,而是一些零散的词语和符号,像是随手记下的提示或代码:
【“信天翁”已确认离港】
【“深潜器”状态:静默】
【交接点:勐拉,老教堂】
【“渔夫”要求加价30%】
【“海浪”有异常扰动,建议暂缓】
这些词语和代号,我完全陌生。但“信天翁”、“深潜器”、“渔夫”、“海浪”……这些明显是代号!这像是一份情报传递或秘密接头的记录碎片!
而最让我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是写在纸张最下方,那个被用力划掉了数遍,几乎难以辨认,但我却刻骨铭心的签名——
一个草书的“林”字!
虽然被疯狂地涂划,但那起笔转承的独特习惯,那最后一个竖钩的力道……我绝不会认错!那是父亲私下里书写习惯的变体!是他用于非正式记录的签名!
轰——!
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重锤击中。无数个念头,无数种猜测,如同海啸般瞬间将我淹没。
父亲……和“狮王”集团有联系?和这个明显涉及外部联络的“内务协调办公室”有瓜葛?“信天翁”、“深潜器”……这些代号代表着什么?是保护伞的代号吗?父亲他……难道……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父亲是英雄!是牺牲的缉毒警!他怎么可能……
但这笔迹,这签名,铁一般地呈现在眼前,散发着令人绝望的气息。
杨建国透露的,“流水号”关联的境外武器掮客网络……父亲牺牲的疑点……“狮王”集团难以根除的保护伞……
难道……父亲当年的牺牲,并非那么简单?难道他……也卷入了某个更深的、更黑暗的漩涡之中?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从心脏开始,迅速蔓延到全身。我感觉自己正在坠入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一个比缅北丛林、比“狮王”集团基地更加黑暗、更加令人绝望的深渊。
“猎隼先生?您……您没事吧?”阿木怯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疑惑和不安。
我猛地惊醒,意识到自己失态太久。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脸上所有震惊、痛苦、难以置信的表情强行抹去,只留下技术官研究陌生事物时的专注和一丝不耐烦。
“没什么,一种没见过的新型便签纸而已,吸墨性好像不错。”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随手将那张展开的纸,连同上面那足以颠覆我整个世界的信息,若无其事地塞进了旁边正在运行的碎纸机进纸口。
嘶啦——
细微的切割声响起,那张承载着惊天秘密的纸片,瞬间化为细碎的纸条,与其他废纸混杂在一起,再也无从分辨。
但那些字迹,那些代号,那个被划掉的签名,已经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深深地烙在了我的脑海深处,永世无法磨灭。
我转过身,对阿木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好了,麻烦你了。剩下的快点处理完吧,我们还要工作。”
阿木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似乎觉得我刚才的反应有些过于激烈,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继续去清理剩下的废纸。
我坐回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右手掌心的旧伤,那灼热的剧痛前所未有地强烈,仿佛不是皮肉之痛,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撕裂。
我望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目光空洞。
保护伞的蛛丝马迹,我找到了。但这发现带来的,不是接近真相的明朗,而是更深沉、更恐怖的迷雾和……足以将我彻底摧毁的震惊与痛苦。
父亲……“信天翁”……“深潜器”……“渔夫”……
这些代号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一个骇人听闻的秘密?
而我现在,又该如何面对这崩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