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核心业务
手中那枚“狼牙”令牌,其沉甸甸的重量并非仅仅源于金属本身,更是一种无形压力的具象化。它既是“山魈”粗犷认可的象征,是一把能在特定范围内撬动资源的杠杆,同时也是一道更加醒目的标记,将我更深地烙印在“山魈”这一派系的战车之上。我毫不怀疑,“簿记”那双隐藏在数据迷雾后的眼睛,必然在我接过令牌的瞬间,就已将这一信息记录在案。这意味着,我未来的一举一动,不仅要应对“簿记”系统性的冰冷审视,还要平衡“山魈”这边可能带来的、基于武力逻辑的、更加直接的风险与期待。
Level 7 的权限恢复,加上“狼牙”令牌的加持,如同在禁锢我的无形牢笼上打开了几道缝隙。虽然距离曾经Level 9 那种近乎无所不能的巅峰状态相去甚远,但至少,我不再是那个只能在灰色界面里浏览无关痛痒日志的囚徒。一些之前被封锁的内部数据库重新对我开放,虽然核心的“金库”财务明细、人事档案以及“算盘”的核心算法库依旧遥不可及,但诸如部分非核心区域的物资流转记录、中低层人员调度日志、以及……最重要的,集团内部那个庞大而复杂的“贡献度”与“资源配额”兑换系统,已向我敞开了大门。
这个内部资源系统,代号“蜂巢”,是整个集团维系运转、激励成员的命脉之一。小到日常补给、武器弹药,大到特定权限的临时申请、外部情报的购买,甚至是一些灰色地带的“特殊服务”,都可以通过消耗个人账户里的“贡献点”来获取。而贡献点的积累,则与完成任务的难度、重要性以及对集团的“价值”直接挂钩。
我坐在操作台前,指尖在冰冷的键盘上跳跃,屏幕幽光映照着我刻意维持平静的脸。我没有急于去触碰那些最敏感的区域,比如直接查询流水号“K7-2023-11-28-074”,那无异于自投罗网。我的首要任务,是重新熟悉这个拥有新权限的环境,并利用“蜂巢”系统,开始不动声色地编织一张属于“猎隼”的、合乎逻辑的信息搜集网络。
我首先调取了自己名下的贡献点记录。一连串长长的数字滚动显示,其中最近一笔巨额的入账,标注着“赤道项目阶段性成果及后续优化贡献”,时间点恰好在我被软禁之前。而另一笔相对较小,但标注着“特殊勤务执行”的贡献,则刺眼地对应着处决“灰鸦”的那一天。看着那冰冷的文字描述和与之绑定的数字,胃部又是一阵熟悉的抽搐,我强行将其压下,目光锁定在总数额上——这是一笔相当可观的“财富”,足以支撑我进行许多“合理”的操作。
接着,我开始浏览“蜂巢”的可兑换清单。列表冗长而细致,从最新型号的单兵装备到特定区域的临时通行权限,从加密通讯频段的租赁到某些边境城镇的“安全屋”使用资格,琳琅满目。我的目光如同猎鹰般扫过每一项,大脑飞速运转,筛选着哪些资源既能帮助我后续的调查,又符合“猎隼”这个技术专家、新晋“戴罪立功”者、以及刚刚获得“山魈”部分支持的身份定位。
最终,我锁定了几项:
一、 提升个人终端本地运算与加密存储能力的硬件模块。理由:处理“赤道”项目遗留的复杂数据模型,需要更强的本地算力以规避核心网络负载,同时确保敏感技术资料的安全。
二、 申“边境物流动态数据库”(非核心部分)的长期权限。理由:优化“赤道”预警模型,需要更丰富的实时物流数据作为训练样本,尤其是在“山魈”负责的边境区域,以兑现对其的“承诺”。
三、 兑换一次与集团内部“信息掮客”——代号“鼹鼠”——的定向咨询机会。理由:希望获取更多关于活跃在集团势力范围周边的、已知技术型竞争对手(如“隐士”及其可能关联势力)的最新动态,用于完善安全威胁模型。
这几项申请,看似都围绕着“提升技术能力、保障集团安全”这个核心目的,尤其是后两项,巧妙地借用了“山魈”的关注点和之前“隐士”事件的影响,披上了一层无可挑剔的“合法外衣”。我仔细斟酌了每一项申请的措辞,确保其逻辑严密,没有流露出任何个人化的探寻意图,然后提交了申请。
等待批复的时间并不长,或许是Level 7 权限和“山魈”令牌带来的隐性加成,“蜂巢”系统很快反馈:硬件模块申请批准,需自行前往后勤技术部门领取;边境物流数据库访问权限批准,但仅限于Level 7 授权范围内的非敏感字段;“鼹鼠”的咨询申请,则需要排队等待安排。
第一步棋,算是落下了。
就在我准备前往后勤部门领取硬件模块时,个人终端收到了一条来自陌生内部编码的信息,内容极其简短:
【‘算盘’召见。地点:决策辅助中心三号分析室。时间:30分钟后。携带现有项目非涉密摘要。——调度中心】
“算盘”!
我的心猛地一紧。这位集团真正的“大脑”,神秘莫测的人工智能核心,自我潜入以来,从未直接与之进行过面对面的……如果那能称之为“面对面”的话……交互。通常都是通过“簿记”或其系统接口传递指令。这次直接召见,是为了什么?是对我近期表现(包括处决“灰鸦”、权限恢复、获得“山魈”令牌)的最终评估?还是有什么新的、需要我“专业能力”的任务?
大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但表面上,我只是平静地回复了“收到”,然后迅速开始整理所谓的“现有项目非涉密摘要”。“赤道”项目已经移交,我能整理的,无非是一些之前工作的技术总结和基于新权限对内部网络防御架构的一些初步评估想法。我刻意在其中加入了一些关于“利用边缘节点数据进行威胁溯源”的技术探讨,隐晦地与我之前调查“隐士”和废弃节点的行为建立逻辑关联,以备不时之需。
30分钟后,我准时出现在决策辅助中心的三号分析室外。这里的气氛比基地其他区域更加凝重,通道墙壁是哑光的深灰色,吸音材料让脚步声消失无踪,只有一种低沉的、几乎感觉不到的嗡鸣从墙壁内部传来,仿佛整座建筑都是一个活着的、正在思考的巨兽。
门无声滑开。里面并非我想象中的充满科幻屏幕的房间,而是一个极其简洁、甚至可以说是空旷的空间。中央只有一张乳白色的、流线型的桌子,两把同样风格的椅子。墙壁是柔和的漫射光源,看不到任何明显的接口或设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带着臭氧和某种香料混合的、冷静到近乎非人的气息。
桌子的一端,已经坐了一个人。不是“簿记”,而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男人。
他看起来四十岁上下,面容普通,是那种扔进人海瞬间就会消失的长相。穿着合身但毫无特色的深灰色便装,脸上没有任何明显的表情,眼神平静得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他坐在那里,身体放松,却又给人一种磐石般稳定、毫无破绽的感觉。
“猎隼先生,请坐。”他开口,声音中性,语调平稳得没有任何起伏,仿佛机器合成的语音,但又确实带着人类的质感。
我依言在他对面坐下,将手中的电子板放在桌上。“您好,奉命前来。”
他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我的电子板上,却没有去碰它。“我是‘引路人’,负责协助‘算盘’与特定人员进行高效信息交互。”他自我介绍,用语精准而简洁,“此次会面,主要目的是基于你权限状态变更及近期行为数据,进行一轮深度评估,并下达新的工作指令。”
“引路人”?一个全新的代号。他的存在,似乎是为了弥补“算盘”作为AI与人类沟通时可能存在的情感与语境隔阂?或者说,他本身就是“算盘”的一个高级交互界面?
“我明白。”我保持警惕,语气恭敬而克制。
“首先,关于你提交至‘蜂巢’系统的资源申请。”“引路人”直接切入主题,他的目光似乎能穿透我精心准备的表面理由,“硬件模块与边境物流数据访问,已基于你的技术职责与‘山魈’先生的背书予以批准。该部分资源,请务必应用于提升‘赤道’项目遗留模型的泛化能力与边界预警精度。集团在当前敏感时期,需要每一份力量都作用于巩固防御。”
“是,我会专注于本职。”我应道,心中却是一凛。他特意提到了“山魈”的背书,这是在提醒我认清资源来源,还是暗示“算盘”对内部派系了如指掌?
“至于你申请与‘鼹鼠’咨询……”“引路人”的话锋微微一顿,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第一次真正地对上了我的视线。那一瞬间,我仿佛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压力笼罩下来,不是“山魈”那种充满野性的压迫,而是一种绝对的、理性的审视,仿佛我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被拆解成了数据流,正在被高速分析。“……该申请已被驳回。”
我心头一跳,但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