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航员”冰冷的电子音响起:“行动模式分析:多国联合,同步收网,目标明确,精准打击。信息泄露可能性评估:存在高度概率。泄露点潜在范围:1. 近期活跃且知晓部分外围网络架构的新晋高层;2. 与已失联据点有过密切接触的人员;3. 存在技术漏洞或人为疏忽的通讯环节。”
虽然没有直接点名,但“近期活跃且知晓部分外围网络架构的新晋高层”这一条,几乎像一根无形的针,直直指向了我!
我能感觉到“黑隼”那如同实质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果然如此”的意味。连一直沉默旁观的“老刀”的虚拟影像,也微微侧头,镜片后的目光饶有深意地扫过我。
压力如同山峦般压来。
我知道,我必须开口了。不能再被动防守。
我抬起头,迎向“算盘”和“黑隼”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只有一种技术官僚特有的、基于数据和逻辑的冷静。
“算盘先生,黑隼先生,”我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稳定,“导航员的分析有其道理。但我认为,将目光仅仅局限于内部,可能忽略了更关键的因素。”
“哦?”“算盘”的目光微动,“说说看。”
“警方的行动如此精准,无非两种可能:第一,我们内部有级别足够高的卧底或叛徒;第二,我们的系统,或者我们合作伙伴的系统,存在着我们尚未察觉的、被警方长期监控和渗透的漏洞。”
我刻意将“合作伙伴”几个字咬得稍重。
“我个人倾向于第二种可能。”我继续说道,调出之前为了调查“伯爵”而整理的部分、关于集团早期与欧洲一些势力资金往来的、模糊不清的数据碎片(这些碎片经过处理,不会暴露我的真实目的),“大家请看,这是集团部分历史资金流向与近期受损外围渠道的间接关联分析。虽然证据链不完整,但可以看出,某些早期存在合作、后期因各种原因中断联系的境外势力,其活跃区域与此次警方重点打击的区域,存在一定程度的重叠。”
我展示的图表半真半假,逻辑链勉强,但其目的并非证明什么,而是为了搅浑水,转移视线。
“更重要的是,”我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黑隼”,“‘黑隼’先生负责的外围网络,与‘缅北黎明’这类新兴武装势力接触频繁。而据我所知,‘缅北黎明’内部派系复杂,与多方势力都有勾连。谁能保证,他们不是警方渗透的目标?或者,他们为了自身利益,故意泄露了部分关于我们的信息,以转移警方视线?”
我将矛头引向了外部,引向了“黑隼”负责的、且刚刚与我发生过冲突的“缅北黎明”!
“你放屁!”“黑隼”再次暴怒,“‘缅北黎明’是老子的地盘!你他妈想往我身上泼脏水?!”
“我只是提出一种基于逻辑的推测,黑隼先生。”我毫不退让地与他对视,语气冰冷,“在真相查明之前,任何可能性都不应被排除。毕竟,此次受损最严重的,确实是您直接管辖的外围网络。这难道不值得深思吗?”
“你……!”“黑隼”气得几乎要冲破虚拟影像扑过来。
“够了。”“算盘”再次出声,制止了这场即将升级的争吵。他深邃的目光在我和“黑隼”之间扫过,最终停留在那些不断变红的数据节点上。
“林野的推测,不无道理。‘黑隼’,你立刻着手清查与‘缅北黎明’及其他外部势力的所有接触环节,评估泄密风险。”“算盘”下达指令,随即又看向我,“林野,你负责利用 Level 7 权限,配合‘导航员’对集团内部所有核心及次核心通讯网络、数据存储节点,进行一次彻底的安全扫描和漏洞排查。重点是……近期所有异常的数据访问和流动记录。”
他这句话,让我的心再次沉了下去。他终究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对我的怀疑!所谓的“配合导航员进行安全扫描”,某种程度上,也是对我的一次全面审查!
“是,算盘先生。”我和“黑隼”几乎同时应道,语气各异。
会议在不欢而散和弥漫的猜疑中结束。
动荡,并未因会议的结束而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警方持续施加的压力,像不断收紧的绞索,让集团内部原本就存在的裂痕,开始加速扩大。
“黑隼”派系损失惨重,势力大损,其成员看其他派系人员的眼神,充满了怨恨和猜忌,仿佛认定了是内部有人勾结警方陷害他们。而其他派系,尤其是“算盘”的直系,则对“黑隼”派系的“无能”和“可能引火烧身”充满了不满和疏离。
底层的人员更是人心惶惶。各种流言蜚语在暗中传播:
“听说了吗?警方这次动真格的了!要一锅端!”
“好像是上面出了内鬼!Level 7 那个新来的‘猎隼’,嫌疑最大!”
“放屁!明明是‘黑隼’大人那边自己出了问题,连累了大家!”
“我看是‘算盘’先生想借机清洗……”
猜疑链一旦形成,信任便荡然无存。以往还能维持表面合作的各个部门,现在沟通起来变得异常困难,互相推诿、隐瞒情报的情况时有发生。一次简单的物资调配,可能因为双方负责人的互相不信任而拖延数小时。
我置身于这场风暴的中心,感受着来自各方的压力。一方面,要配合“导航员”进行那令人窒息的、全方位的内部安全扫描,每一次数据调用、每一次权限验证,都感觉像是在刀尖上行走,生怕被抓住任何把柄。另一方面,又要维持“幽灵通道”的正常运转,同时应对“黑隼”派系明里暗里的刁难和敌视。
在一次关于“幽灵通道”某个备用路线资源分配的讨论中,“毒刺”直接当着几个中层管理者的面,阴阳怪气地说道:“某些人还是先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再说吧!别到时候把警察引到‘幽灵通道’上来,那大家可就一起玩完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反驳,只是将一份由“导航员”出具的、关于该备用路线近期安全评估报告(显示无异常)投影出来,然后淡淡地说:“数据不会说谎。如果‘毒刺’先生有更可靠的路线方案,可以现在提交。否则,请执行既定计划。”
用数据和规则反击,是我目前唯一能做的,也是最有效的武器。
但内心的焦虑却在与日俱增。杨建国他们的行动虽然取得了成效,但也极大地加剧了我暴露的风险。集团内部的动荡,使得监控和审查变得更加严密。我传递出去的情报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那个利用“影币”传递信息的冒险之举,是否成功?杨建国是否收到了?他们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我如同在黑暗的沼泽中独行,四周是弥漫的毒瘴和潜伏的鳄鱼,每一步都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天深夜,我刚刚结束一轮令人精疲力尽的安全扫描核查,正准备稍微休息片刻,个人终端再次收到了“算盘”的单独通讯请求。
我的心猛地一紧。又是他!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他单独找我,是为了什么?
接通通讯,依旧是只有声音。
“林野。”
“算盘先生。”
“内部安全扫描的初步报告,我已经看过。”算盘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导航员标注了十七处‘潜在异常数据访问模式’,其中九处,与你的权限和操作记录相关。”
我的呼吸骤然停滞!冷汗瞬间浸透了刚换上的干燥内衣。
“对此,你有什么需要补充解释的吗?”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最终审判般的威严。
来了……最终的质询,还是来了吗?
我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大脑在绝望中疯狂运转,寻找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