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恒宫的哭声像扎得人耳膜生疼。白洛恒刚踏上殿门的石阶,那悲恸的呜咽便顺着钻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走进殿内,烛火被风卷得摇晃,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墙上……
白乾跪在床榻边,小小的身子哭得抽搐,肩膀一耸一耸的,握着裴嫣的手早已被泪水打湿。
裴言站在一旁,背对着殿门,肩头微微起伏。
榻上的裴嫣双目紧闭,脸色白得像一张薄纸,嘴唇上的青紫蔓延到了下颌,那微弱的呼吸几乎与空气融为一体,若非胸口还有微不可察的起伏,真如一尊易碎的玉像。
几个太医匍匐在床前,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药箱倒在一旁,银针散落满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苦涩,那是无数药剂与绝望混合的味道。
白洛恒的目光扫过殿内,最终落在床榻上。
他一步步走过去,龙靴踩在地上的药渣上,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在这满殿的哭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在床沿站定,看着裴嫣那张脱了形的脸,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却终究没有伸出去。
“皇后情况如何?”他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听不出半分波澜。
为首的太医猛地一颤,连忙膝行半步,额头重重磕在地上:“陛下……娘娘她……脉象已如游丝,气若悬缕,臣等用尽金针、汤药,皆无法回天……”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大限……恐就在今夜了。”
“废物!”
白乾猛地抬起头,泪水糊了满脸,指着太医们怒斥:“你们拿着朝廷的俸禄,住着太医院的官舍,连母后的病都治不好!平日里吹得天花乱坠,到了关键时刻竟是一群庸医!”
他越说越激动,小小的身子因为愤怒而颤抖:“父皇,杀了他们!他们害死了母后!”
太医们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砰砰”的声响在殿内回荡,额头上很快渗出血迹:“陛下饶命!臣等尽力了!实在是……实在是回天乏术啊!”
“太子!”
白洛恒的声音陡然转厉,像一道惊雷劈在殿内:“你放肆!”
白乾被父亲的怒喝吓得一哆嗦,却依旧梗着脖子,泪水混合着委屈滚落:“父皇!他们治不好母后!他们该死!”
“后宫之内,岂容你这般喧哗?”
白洛恒的目光落在儿子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是太子,将来要执掌天下的人,遇事只会迁怒旁人,成何体统?”
“可是……”白乾还想辩解,想说母后有多疼他,想说这些太医有多无能,却被白洛恒抬手打断。
“闭嘴。”帝王的声音里没有怒意,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退到一旁去。别在你母后的寝宫中如此喧哗!”
白乾死死咬着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终究还是不甘地退到了裴言身边。
他看着父亲的背影,忽然觉得陌生得可怕。他记得去年母后风寒,父皇一夜未眠守在床边,亲自试药温,连朝会都推迟了;他记得自己幼时生病,父皇会笨拙地抱着他哄,会对着太医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