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然张了张嘴,竟说不出一个字。
他知道陛下说得对,江山社稷重于一切,可那是他的女儿,是那个从小娇养大的掌上明珠,如今危在旦夕,做父亲的,怎能不心疼?
这日午后,裴言又来长恒宫了。
他提着一个食盒,里面是他吩咐裴府的下人做的的杏仁酥,那是姐姐从前最爱吃的点心。
走进寝殿,便见白乾正坐在床边,给裴嫣诉说着今日自己所上的课程,少年的声音轻柔,像怕惊扰了母亲的梦。
“殿下。”裴言放轻脚步走过去,将食盒放在案上。
白乾抬起头,看见是他,眼中闪过一丝暖意:“舅舅。”
裴言摸了摸他的头,目光落在床榻上,心猛地一揪。
不过几日不见,姐姐的脸又瘦了一圈,颧骨高高地突出来,嘴唇干裂起皮,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几乎要以为她已经……
他连忙别过头,拿起一块杏仁酥,用手帕包好,轻轻放在裴嫣的枕边:“姐姐,你闻闻,是你爱吃的杏仁酥。我记得小时候,你总抢我的点心吃,说要替我尝尝甜不甜……”
他的声音哽咽着,往事瞬间回溯想起,那时他还是一个少年,总喜欢缠着姐姐陪她练剑,姐姐总爱笑着揉他的头发,说“阿言,等姐姐嫁了人,你就再也不能练剑了!”。
如今,自己已经将剑玩的出神入化,姐姐也嫁了这天下最尊贵的人,却连八最爱的杏仁酥都不能吃
“姐姐,你醒醒啊……”裴言握住裴嫣冰凉的手,泪水滴落在锦被上。
“你不是说要看着远儿长大吗?你不是说要教他认农桑图吗?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床榻上的人依旧没有回应,只有睫毛微微颤了颤,像是在做一个漫长的梦。
白乾在一旁看着,忽然开口道:“舅舅,父皇说,母后只是累了,等她歇够了,就会醒过来的。”
裴言看着少年故作坚强的模样,心中更是酸楚。
陛下是怕太子太小,承受不住失去母亲的痛苦,才这样骗他。可他这个做舅舅的,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这日深夜,白洛恒终于处理完所有奏折,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向长恒宫。
月光洒在宫道上,像铺了一层霜,冷得刺骨。
他走到寝殿门口,没有进去,只是站在廊下,望着殿内透出的烛火,一站便是半个时辰。
殿内,白乾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小小的身子蜷缩着,手里还攥着那串檀木佛珠。裴嫣依旧静静地躺着,呼吸微弱得像一缕烟。
白洛恒推开门,脚步轻得像猫。
他走到床边,俯身看了看儿子熟睡的脸,又将目光移到裴嫣脸上。
他伸出手,想要像从前那样,轻轻拂开她额前的碎发,可指尖在半空中停了停,终究还是收了回来,怕惊扰了她,也怕惊扰了儿子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