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雪地里,望着漠北的方向,那里本该是燕然部的根基,如今却成了周军的战利品。黑风口大败,临江城失守,自己的老巢被占……他好像成了一个笑话,一个败光祖宗基业的败家子……
“回草原!”
他猛地转身,猩红的眼睛扫过身后的残兵:“跟我杀回去!把汗廷夺回来!把那些汉人碎尸万段!”
“可汗!不可啊!”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将领连忙上前,死死抱住他的腿:“我们不能回去!”
“放开我!”默哆抬脚踢他,却被老将领死死拽住。
“可汗您醒醒!”
老将领声嘶力竭地喊道:“偷袭汗廷的汉军既然能拿下燕然部的老巢,兵力定然不弱!他们攻破汗廷后,定会顺着阴山古道南下,说不定此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我们身后还有其他的追兵,往前是周军,往后也是汉军,这是前后夹击啊!”
他指着身边的残兵,声音哽咽:“您看看这些弟兄!他们连续奔袭了五日,粒米未进,冻饿交加,连握刀的力气都快没了!就算杀回漠北,又能挡得住谁?!这不是报仇,是送死啊!”
默哆的挣扎渐渐停下。他看着那些冻得嘴唇发紫、眼神涣散的士兵,看着他们身上的伤口结了冰,看着座下战马连打几个响鼻都带着虚弱……老将领说得对,他们已经是残军败将,连自保都难,何谈报仇?
“那……那我们去哪?”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茫然……
老将领松开手,从雪地里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雪水:“往西走!去阿尔泰山!那里有克烈、乃蛮等部,他们虽与我燕然部素有摩擦,却也不愿见汉军占了草原。我们去投奔他们,借他们的草场休整,收拢散兵,待到来年开春,再图恢复!”
“投奔他们?”
默哆眼中闪过屈辱:“我燕然汗国过去可是统领着草原十三步的伟大民族,何时需要看别人的脸色?”
“此一时彼一时啊!”
老将领痛心疾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此刻逞血气之勇,我们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燕然部就真的断了根了,到时候老可汗的心血真的就得毁于一旦,你得替他们着想啊!”
默哆望着西边的方向,那里的天际线与草原相接,灰蒙蒙一片,看不到尽头。
他知道老将领说得是唯一的生路,可一想到要向那些素来被燕然部瞧不起的小部落低头,他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疼。
“可汗!汉军的追兵近了!”
后方突然传来哨兵的惊呼:“我们在雪地里发现了他们的马蹄印,最多半个时辰就会赶到!”
默哆浑身一震,再无犹豫。他翻身上马,弯刀指向西方:“走!去西边!”
残兵们如蒙大赦,纷纷调转马头,跟着他往西边的雪原疾驰。
没有人回头,没有人说话,只有马蹄踏碎冰雪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
默哆回头望了一眼漠北的方向,那里曾是他的家,他的荣耀,如今却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寒风灌入他的领口,冻得他心脏生疼,可他攥紧了弯刀,指节泛白,今日之辱,他日必报!周军占了他的汗廷,夺了他的漠南,这笔账,他迟早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雪地里,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只留下一串凌乱的蹄印,很快又被新的落雪覆盖。
而在他们身后,阴山古道的入口处,刘积所率领的的追兵正踏着积雪,一步步逼近;在他们前方,漠北的方向,陈绰与李进率领的骑兵已休整完毕,正顺着他们的踪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