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庆沉默不语,他何尝不知其中症结。
当年燕然人冒犯朔州之时,曾多次上书楚廷,请命北伐,却始终被“息事宁人”四字驳回,当时白洛恒还因为替他求说被贬至朔州,他甚至一度感激涕零,直到后来再结合他的所作所为,周云庆此时竟也不明白,当时的白洛恒冒着求死的风险入后宫之中替他求说,当时到底是真诚所至,还是心中怀有他心……
“朕要反击。”白洛恒的声音陡然加重,石案上的茶盏微微震颤。
“朕要让燕然人知道,大周不是楚廷,朕白洛恒,更不是只会退让的君主!”
他直视着周云庆:“朝中将领,勇猛有余者,却不善草原战法;沉稳者,却少了几分锐气。纵观满朝,唯有你周云庆,出身将门,其父周安曾与漠北交锋,熟知燕然人虚实,更能让边军信服。调你回京,便是要你操练骑兵,为北伐做准备。”
周云庆心中巨震,他原以为是皇帝忌惮自己,欲除之而后快,却没想到竟是这般用意。
他望着白洛恒年轻却坚毅的脸庞,想起当年陇右起兵时,这位彼时还在挟天子以令诸臣的逆贼便肯放下身段,求自己归顺,此刻再看,当年的锐气未减,反倒多了几分帝王的深沉。
“陛下信任,臣感激涕零。”周云庆单膝跪地,声音沙哑。
“只是……臣当年毕竟有过起兵之举,恐难服众。”
“服众?”白洛恒起身,亲手将他扶起。
“能让三军将士甘愿效死,才算真的服众。你周家三代镇守漠南,燕然人闻你之名便心惊胆战,这便是你的资本。至于旧事……”
他拂去周云庆肩头的落尘:“楚廷苛政在前,你起兵实乃无奈,朕早已赦你无罪。如今是大周,过去的恩怨,该了了。”
周云庆望着白洛恒深邃的眼眸,心中最后一丝疑虑烟消云散。他抱拳躬身:“若陛下真要北伐,臣愿效犬马之劳!”
白洛恒颔首,示意他落座,又命内侍添上新茶,话锋一转:“说起来,你在陇右多年,西域诸国近来可有异动?”
提及西域,周云庆神色一凛:“回陛下,西域诸国多与我朝诚信友好之色,只是近年受燕然人胁迫,时有反复。特别是疏勒、西凉二国,地处丝路要冲,燕然人常派使者利诱,许以漠南草场,妄图让他们断绝与我朝的商路。”
“燕然人的手,伸得倒是长。”白洛恒指尖在案上画了个圈。
“西域诸国与燕然人素有嫌隙,当年燕然人西扩时,曾屠戮过不少城邦,这笔账,他们怕是没忘。”
周云庆眼中闪过精光:“陛下明鉴!臣在陇右时,曾与西域使者私下会面,他言及燕然人残暴,早已不堪其扰,只是畏惧其骑兵,不敢公然反抗。若我朝能派使者前往西域,许以通商之利,助他们加固城防,他们未必不愿与我朝联手。”
“联手?”
“正是。”
周云庆起身,走到案前的舆图旁,指尖点向西域与漠北交界的戈壁:“西域诸国虽不善骑兵,却熟悉漠北地形。若能说动他们出兵,从西侧牵制燕然人,我朝主力再从云州北上,便可形成夹击之势。燕然人首尾不能相顾,必败无疑。”
他顿了顿,补充道:“更重要的是,西域盛产良马,若能与诸国达成盟约,我朝骑兵的马匹短缺之困,亦可迎刃而解。”
白洛恒盯着舆图,手指沿着西域诸国的疆域缓缓划过,眼中光芒渐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