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连亦铭坐在人群边缘,火光在他脸上明暗跳跃,眼神不再是那种洞悉一切的深邃,而是带着一种难得的、松弛的平静。
在这段日子里,连亦铭仿佛也卸下了某种重担。他不再总是那种超然物外的姿态,有时会挽起袖子,亲手修理漏雨的屋顶;有时会向村里的老农请教如何给作物施肥;甚至有一次,曦寂看到他坐在溪边的大石上,用削好的竹笛,吹奏出一段不成调却意外悠扬的曲子。
曦寂的心,在这日复一日的平凡温暖中,渐渐变得柔软而充实。她开始觉得,像这样有一个安身之所,有简单的生活,有……身边这个虽然依旧神秘、却在此刻显得无比真实可靠的人,似乎也是一条值得期待的道路。她甚至开始偷偷想象,如果一直这样生活下去,会是什么样子。
这段时光,如同精心编织的一个美梦,温暖而明亮,让曦寂真切地感受到了“生活”本身的美好,如同浸在温水里,柔和得让人几乎要忘记时间的流逝。
曦寂甚至开始学着村里姑娘的样子,在窗台上养了一盆小小的、开着蓝星的勿忘我,每天清晨都会欢喜地去看它又新开了几朵。
然而,平静的水面终究被打破了。
那是一个暮色四合的傍晚,天边铺满了锦缎般的晚霞。曦寂正坐在小院里,学着用新采的竹篾编一个灯罩,连亦铭在一旁慢悠悠地品茶,夕阳给他的白衣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安宁。
直到村口那棵巨大的榕树方向,传来了一阵轻微而奇特的铃铛声。那声音不似金属清脆,反而空灵飘渺,仿佛能直接敲在人的心魂上。
连亦铭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曦寂抬起头,看见连亦铭的目光投向外面,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和疏离的眸子里,闪过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情绪——不是惊讶,而是某种……等待已久的了然,以及一丝极其复杂的凝重。
很快,一个身影出现在通往他们小院的青石板小路上。
来者是一位女子,穿着一身素净得近乎缟素的灰白色长裙,衣袂在晚风中轻轻飘动,仿佛自身就会吸纳光线,让周围的暮色都显得深沉了几分。
她的面容清丽绝伦,却带着一种非人间的淡漠,最奇特的是她的眼睛,瞳孔的颜色极浅,像是蒙着一层终年不散的雾,当你与她对视时,会莫名感到一阵恍惚,仿佛看到的不是她,而是自己内心某些模糊的倒影。
她没有看路边的任何景物,也没有理会偶尔经过的村民好奇的目光,径直朝着他们的小院走来,步伐轻盈,落地无声,像一道飘忽的幽灵。
曦寂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手中的竹篾滑落在地。她能感觉到,这个女子身上有一种非常奇特的气息,不同于修仙者的灵力波动,也不同于妖鬼的邪气,而是一种……更接近“虚无”和“意念”的东西,让她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
女子走到篱笆外,停下脚步,那双雾蒙蒙的眼睛先是极淡地扫过曦寂,那一瞥之下,曦寂竟有种被瞬间看透灵魂的颤栗感。随即,女子的目光便牢牢锁定了院中的连亦铭。
“你倒是会找地方。”女子开口了,声音空灵、平淡,没有起伏,“这方寸之地的‘宁静’,几乎要凝成实质了,难怪能暂时遮蔽天机。”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