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姑娘在好奇?”坐在我对面的谢华看着我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确实是好奇,这位尚大人是何许人也?”
“他?是京城有名的才子,是当今丞相的养子,有一手神乎其神的治理才能。”谢华像是陷入了一场沉思。
“你似乎对他很是了解?”这种情况可太让人熟悉了,这位尚大人该不会是谢华的故人吧!
“年少相识,”谢华的尾音沉了下去,仿佛沉入深潭的石子,只余下一点微澜在茶气氤氲中漾开。
他的目光掠过我的肩头,投向窗外熙攘街市,那眼神却像穿透了重重叠叠的屋宇,落在一个极其遥远的地方。
“他本名尚易。”谢华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被岁月打磨过的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深水里艰难浮起,“那时我们都还年少,不知天高地厚,只凭着一腔热血,以为凭手中笔,胸中策,便能涤荡世间污浊,还一个海晏河清。”
他端起粗瓷茶碗,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粗糙的缺口,茶水微晃,映着他眉宇间一丝难以化开的沉重:“我们三人一起在京城外寒山寺一同读书论道,发誓要匡扶这摇摇欲坠的人间正道。”
“三人?”我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心头的弦无声绷紧,故事里一旦出现“三人行”,结局往往凄凉。
谢华的眼神彻底沉入那片看不见的旧时光里,茶碗里的水纹映着他眼底深不见底的痛楚。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茶馆里的喧嚣似乎都退潮远去,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车马声,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帷幕。
“是,三人。”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尚易,我,还有……陈砚。”
“陈砚?”
“陈砚。”谢华闭上眼,仿佛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千钧重负,“他是我们之中,心思最纯澈,性子最刚烈,也……最决绝的一个。”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粗瓷茶碗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
“我们自诩洞悉时弊,满腹经纶,以为凭着一腔赤诚和胸中抱负,便能挽狂澜于既倒。陈砚尤甚,他出身皇室,认为受万民供奉,当以天下为先,那份济世之心,比我们都更炽热、更纯粹,也更……不计后果。”
谢华的叙述带着一种沉缓的节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记忆的泥沼中艰难拔出。
“后来呢?”我忍不住追问,预感到那结局必然沉重。
“后来?”谢华嘴角扯出一个极苦的弧度,“陈砚,他拒绝了京城的安逸,执意要去最苦最难的地方,他说那里才最需要他这样的人。他选择了……碎叶。”
谢华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又带着一种刻骨的清晰:“那时的碎叶,比现在更乱。流寇、异族、天灾、官匪勾结……简直是个人间炼狱。陈砚去了,带着他那份近乎天真的理想和一腔孤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