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火明灭,映照老剑主疲惫的侧脸。
剑侍小心翼翼地趋前一步,声音轻柔如风拂剑穗:
“剑主息怒,左右不过是一柄神兵罢了。咱们去藏剑阁中择一柄相赠便是。”
“眼下最该忧心的,是绝不能让乱星战城那位知晓——是咱们少主出手追杀的他。若让微生战神得知此事,那才是真正的滔天之祸。”
剑侍提及那个名字时,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那位主的脾性,比咱们这炉中真火还要炽烈三分。平日里坐镇域外倒也相安无事,一旦触其逆鳞……他麾下亿万镇魔军团,可是能踏平山河的存在。”
老剑主沉默不语。
他何尝不知微生君泽的威名——那位曾单枪匹马杀穿异族大军,斩了异族那胆敢调笑小神女的皇太子。
如今更是镇守域外战场,让异族闻风丧胆,以赫赫战功赢得“战神”封号的存在。
剑侍的声音将他从沉思中唤醒:
“剑主,您总不愿见到少主的名字登上《神域轶闻录》吧?如今不知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咱们少主这般惊世容颜,多少狂徒都在馋他的美色……”
“够了!”
老剑主挥袖打断,却掩不住话中的妥协。
“去他爹的藏剑阁,挑一件最不起眼的旧物,给雪海那只小狐狸送去。旁人皆未识破那混小子的隐藏身份,偏他生就一双慧眼……九窍玲珑心,不愧是雪海神山选中的继承人。”
他长叹一声,挥了挥手,示意剑侍速去办理。
虽说是最次的藏品,可出自九鸢剑墟的珍藏,又岂会是凡品?
望着剑侍离去的背影,老人颓然坐回剑台,斑白须发在炉火映照下愈发沧桑:
“老啦,管不住这脱缰的野马了。何时才能有条缰绳,拴住这只见谁咬谁的小疯狗?”
他的目光渐渐柔和,陷入遥远的回忆:
“从前也只有在那云族小神女面前,他才会收起利爪,装出几分乖巧模样……”
提及那个玉雪可爱、总是笑意盈盈的身影,老剑主不觉眼眶泛红,悄悄拭去眼角湿意。
这些年来,他何尝不是在默许宝贝孙子蓝鸢少主的疯狂复仇?
他何尝不想为那个永远停留在韶华年纪的小神女,讨回一个公道?
炉火噼啪作响,映照老人坚毅又哀伤的侧脸。
毕竟,蓝鸢执剑杀人时,他这个做爷爷的,从来都在暗中为他递上最锋利的刀。
然而,未等老剑主启程捉拿,一道清风般的消息已悄然掠过云荒海——他们那位行事不羁的蓝鸢少主,竟已飘然归来。
“剑主,少主他……回了云荒海,此刻正在天音琴府抚琴。”
剑侍前来禀报时,声音里藏着几分难以置信的颤动。
老剑主正欲举起的茶盏在空中微微一顿,眉宇间掠过千般思量:
“这小孽障,又在盘算什么?”
“听闻少主已决定代表天音琴府,出战此番神域学院大比的诸天问道大会。”
“哦?”老剑主眸光微动,茶盏与案几相触发出清脆一响,“这混世魔王,莫非真要收心养性,想着为我云荒海争光了?”
此刻的棠溪隐,正端坐于天音琴府的琉璃阁中。修长指尖拂过流鸢琴弦,带起一缕清音。他比谁都清楚——代表天音琴府出战,意味着他将能名正言顺地站在那个魂牵梦萦的人面前。
诸天问道大会,神域千年盛事。
届时万族齐聚,三千灵域英才荟萃。而作为参赛学子,他将有机会光明正大地见到他的未婚妻。
想到此处,少年唇角扬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琴音陡然转急,如鸢鸟振翅欲飞。
即便是那位冷若冰霜的大舅哥亲自坐镇,也再难阻挡他奔赴这场命中注定的相见。
云海翻涌间,天音琴府的琉璃瓦在日照下流转着七彩光华,映照着他眼底灼灼燃烧的执念。于他而言,这场问道之争,从来都只为一人。
琴音渐歇,他抬眸望向云上学宫的方向,轻声自语:
“问道?”
“我不求大道。”
“我只求——她听我弹琴。”
“听我一人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