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临渊一字一顿,声如金石相振,身形却依旧挺得笔直,宛若一杆宁折不弯的凛冽银枪。
他身着一袭雪色窄袖长衫,衣袂翩跹若流云舒卷,又似鹤羽凌风。
墨玉般的长发仅以一枚素玉簪半束,几缕青丝随风轻扬,拂过他清冷如凝霜雪的侧颜,宛若寒山孤松,寂然中自有凌云之气。
“但求今夜,皇叔明示——究竟是何等人物,能比我兄弟二人……更配坐这九五至尊之位!”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一旁裴衿墨亦抬眸直视御座,温润如玉的嗓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意。
“既然迟早需面对,不如皇叔此刻便让我等死心。”
袖中五指早已紧攥入掌,他却仍维持着仪态风姿。
若真是国师凌鹤卿继位……裴族今后岂有活路?
那人手段狠厉、心机深沉,绝容不得裴氏这等庞然巨族卧于榻侧!
“好,既然你们执意要问,朕便告知于你们。”
裴清衍声音沉缓,一字一句如钟磬鸣响,回荡于寂静大殿:
“朕所选定的储君,是阮轻舞。”
“???”
答案揭晓的刹那,裴家两位小王爷同时怔在原地。
他们设想过无数可能——南域王阮扶风、国师凌鹤卿,或是他们二人之一。
却万万不曾料到,最终的名字,竟会是那个如皎月清华的女子。
“皇叔……是要立轻舞为女帝?”
裴衿墨原本凛然的语气倏然柔和下来,宛若春风化雪。
若是她……那般惊世之姿、玲珑心魄,区区凡界帝位,又如何配不上?
“若是轻舞继位,我兄弟二人,必誓死效忠,绝无二心。”
裴临渊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他们彼此心照不宣:旁人或许难以令他们俯首,但阮轻舞——却是他们心间那道可望不可即的白月光。
“只怕……国师大人心中不服……”
裴衿墨轻声一句,却让一旁静立的凌鹤卿眼角微跳。
“我岂会不愿?”
凌鹤卿蓦地开口,声如玉振,却透出一丝难得一见的凛冽:
“我对小月亮之心,日月可昭,天地共鉴。若有人敢阻她帝路——”
他语气依旧温雅,眸光却如寒刃乍现:
“休怪我……不留情面。”
“至于南域王……更不必说,他本就是出了名的护月如命。”
裴衿墨轻笑。
眼见国师竟亦是阮轻舞的拥护者,朝中三方势力之首,竟在此刻达成微妙一致。
若轻舞真成女帝,广纳后宫……
那他与兄长,是否也能有机会常伴她左右?
思及此处,他眸间不由漾开几分明亮的神采,如春水映霞,泛起浅浅涟漪。
“怎么朕觉得……你们待她,倒比待朕更忠心耿耿?”
人皇裴清衍最早的时候,还担心他们会对阮轻舞不利,如今看来,这几个分明是“心怀不轨”。
三人缄默不语。
有些事,陛下自己心里清楚便好,何必说穿自讨没趣?
“此事……朕还未同她提起。或许比起做女帝,她更愿成为朕的帝后……”
裴清衍越说声音越轻,连自己都觉出几分心虚。
“呵。”
凌鹤卿只轻笑一声,虽未多言,那缕若有若无的嘲意却如细针般刺入空气。
陛下这是做什么青天白梦?
想让天上明月独照他帝宫穹顶?
这究竟是饮了多少杯,才能醉至如此境地?
“小皇叔岂可有这般念头?您与国师既已相伴,便该长相厮守,岂能心念他人?明月……自有我等守护。”
裴临渊话音未落,裴清衍袖风一扫,已将他直接拂出了山河阙。
“小皇叔,莫要……为老不尊。”
裴衿墨紧随其后,也化作一道流光被“请”出殿外。
“两个混账东西!”
“陛下,臣这一世清名……可都毁在您一言一语之中了。”
凌鹤卿俊颜微沉,语气幽凉:
“小月亮前日还问臣……您是否曾碰过臣。”
他敛袖一礼,神情疏离,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臣实不敢再与陛下同处一室,以免污名更甚……告辞。”
“在那小凤凰眼中,朕就如此……饥不择食?”
裴清衍只觉眼前一黑,气血翻涌。
他分明只曾碰过她一人……那时她还笑他青涩。
当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小混蛋!
裴清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