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瓣飘落茶汤,漾开细微涟漪。
凌鹤卿终是将棋子掷回匣中。
“是了,定是我看错了。”
云魄却猛地一颤,雪团般的身子倏地蜷紧,直往阮轻舞袖深处钻去,连尾巴尖都死死收拢爪下。
它怎都未曾料到,在这凡界学宫之中,竟有人能识破主人刻意尘封的神姿!
那双金瞳自纱绦间隙警惕地窥向凌鹤卿,每一根绒毛都绷着凛冽的寒意。
若此人是神域派来追杀主人的暗子……
它喉间无声凝起弑神的凶光,却又在触及阮轻舞温柔抚弄的指尖时骤然消散。
凌鹤卿恰在此时抬眼,雾青色发带拂过微蹙的眉峰:
“这猫儿似乎格外怕生?”
云魄立刻松开炸开的绒毛,软软“喵”了一声,翻出肚皮扮作懵懂之态,爪尖却仍勾着阮轻舞的袖缘轻颤。
星泪默默往鬓边山茶花后缩了缩。
这戏精猫装得比主人炼的九转金丹还圆融!
“小竹子说的那位纳兰神王,尊讳为何?”
阮轻舞指尖轻挠云魄的下巴,小家伙却反常地缩了缩脖子。
凌鹤卿儒雅俊颜之上,露出了肃然之色,带着几分凝重敬畏。
“其名纳兰东君——”
四字出口时,窗外桃枝无风自颤,仿佛有春雷碾过云层。
东君,上界神王,掌万物生命,号东方之主。
这个名字本身便带着日照九州的煌煌气象。
少年神王
“好名字。”
阮轻舞颔首浅笑,发间步摇流苏摇曳,却未察觉怀中云魄骤然僵直的身躯。
那雪团子金瞳里翻涌着惊涛骇浪。
这九天六界之中,敢直呼神王真名者,绝非凡俗,而眼前这位看似温文的国师竟念得如此轻易!
凌鹤卿将所有的棋子收了起来,青竹袖摆拂乱一地落花。
“不过是个无关之人罢了。”
语气淡得像化开的晨雾。
“小月亮还是先用早膳吧。”
云魄悄悄松了口气,尾巴尖却仍勾着阮轻舞的袖缘轻颤。
它盯着凌鹤卿垂落的发带,仿佛要从那雾青色绸缎里盯出个洞来。
“凌鹤卿,你不在山河阙当值,日日往我家轻轻这儿跑什么?”
阮扶风将玉碗轻搁在桌案上,玄色袖摆下的银铃脆响。
“从前不是最爱追随着陛下么?”
他没好气地瞥向那白衣国师。
这人不仅蹭他为轻轻煮的粥,连他特地为轻轻腌制的蜜渍梅子都要顺走几颗。
真当他南域王的毒蛊是摆设不成?
“南域王若敢下蛊,我便吃小月亮那碗。”
凌鹤卿执匙搅动碗中莹白的粥,发带垂落肩头。
语气淡得像在说今日天色甚好。
“你——”
阮扶风指节骤然收紧,瓷碗霎时裂开细纹。
“哥——别欺负小竹子。”
阮轻舞轻巧地将凌鹤卿那碗粥挪开,换上一盏新沏的雪顶含翠。
“这碗才配你。”
衣袖拂过凌鹤卿手背,带起清冽茶香。
她给他换了一碗粥,之前那碗被南域王下了剧毒。
“还是小月亮待我好。”
凌鹤卿抬眸时眼底似竹影拂涧,却见阮轻舞又给阮扶风夹了一箸青菜。
“小竹子在朝中也多看顾些我哥哥,莫让镇灵关的粮草被人克扣了去。”
她左右各放下一枚水晶饺,声音软得像初融的雪水:
“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家人,应该好好相处才是。”
凌鹤卿沉默片刻,终是执起茶盏:“好。”
青玉杯沿与阮扶风的银盏轻轻一碰,叮咚声惊起了飞在枝头偷听的星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