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子,人皇陛下倒是片刻都离不得你呢,到哪里都带着你。”
阮轻舞翩然驻足,裙裾如流云轻曳,停在凌鹤卿面前。
她抬眸望他,眼底漾着细碎温柔,似春水映梨花。
“听闻咱们陛下喜欢美少年,小竹子生得这般清俊,可要当心些。”
话一出口,她便暗自懊恼。
明明已非当年形影不离的时光,却还是忍不住惦念他。
她的小竹子,在宫墙深处可还安好?
当然,若是裴清衍听到她的话,定然要当场被她气死。
他到底喜欢什么,她不是最清楚吗?
凌鹤卿眸光微动,似雪落竹梢般轻颤一瞬。
“多谢小月亮挂怀。”
他嗓音清泠,如冰泉漱玉,偏生尾音染上一丝几不可察的哑。
每次见她,这副身躯便如春泥遇雨,不受控地想要靠近。
这般情状,倒像是凡间话本里那些急色之徒……
“坊间传闻皆是虚妄,陛下并非断袖。”
他指尖无意识摩挲腰间的明月宫玉佩,忽又想起什么似的,眉间疏朗三分:
“小月亮,可是来寻南域王?”
语调如常,却似冰封湖面下暗流涌动。
“是呀!”
阮轻舞足尖轻点,粉白桃夭绡纱广袖随风扬起,眸中星河璀璨,盛满期许。
“现下……可方便进去?”
她歪头看他,发间银铃轻响,让他差点忍不住想将她拢入怀里。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
她——可是陛下的心上人。
他明明是要让陛下得偿所愿,怎可这般心不由己?
更何况,早在他出生之前,就和荒天神女指腹为婚。
他是有未婚妻的人,不该对凡人动心的。
“自然。”
凌鹤卿广袖轻拂,侧身让开一道月光。
雪色衣袂掠过白玉栏杆时,指尖不着痕迹地捻碎最后一缕时空涟漪。
阮轻舞浑不觉异,足尖一点便踏入山河阙。
她不曾知晓,在这九重云阙之上,谢云止的地界,竟有人敢借浑天仪颠倒阴阳,为人皇截下天帝心尖上的那轮明月。
“小竹子,我进去了。更深露重,莫要着凉。”
她转身时指尖光芒一闪,下意识从空间中取出一件雪色斗篷。
竹纹暗绣在月光下流转,恍若当年她亲手为他更衣时,指尖抚过的每一道肌理。
斗篷覆上他肩头的刹那,阮轻舞才惊觉失态。
他并不记得,那些晨起时她为他系带绾发的日子。
那时候的他,无知无觉。
这件以天丝织就的斗篷,是她亲手一针一线绣满竹影。
只是未等送出,天地已换了人间。
“斗篷赠你,护君不寒。”
她收回手,指尖残留的温度转瞬消散在夜风里。
就像他们一起度过的那些朝朝暮暮,终究化作他肩头一场无关痛痒的霜雪。
“小月亮——为何待我如此之好?”
凌鹤卿喉间微动,声音轻得似一片竹叶落在雪上。
他指尖无意识地攥紧斗篷边缘,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震得他几乎听不清自己的声音。
“可惜,这世间……终究难求两全之法。”
话音未落,阮轻舞的身影已消失在殿门深处。
凌鹤卿站在原地,任凭斗篷上清雅的雪玉山茶香将自己层层包裹。
“小月亮……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他缓缓闭上眼,将那些不该有的悸动,连同这个称呼一起,重新锁回心底最深的角落。
“叮——”
殿内玄黄玉铺就的地面流转着山河气韵,她步步轻盈。
银铃清响间,裙裾扫过玉阶,惊起一殿浮光。
琉璃宫灯错落悬垂,烛火在夜色中摇曳,将端坐龙座的帝王身影镀上流动的金边。
裴清衍旒冕冠垂下的珠玉轻晃,玄色帝袍上的暗纹华贵,周身威压令殿中香雾都为之一滞。
裴清衍
瑞兽香炉吞吐的青烟忽然凝住。
一股奇异独特的桃花馥郁,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大胆!”
“何人胆敢擅闯朕的寝殿?”
帝王的声音似天雷碾过云层,却在看清殿前少女时骤然消散。
阮轻舞仰起的小脸庞映着烛火,琉璃眸中倒映着万千星河。
粉色裙裾在香雾中绽开,恰似月华里颤巍巍舒展的桃瓣。
“朕,难道又做梦了?”
“小凤凰……”
烛影摇红间,那容颜让裴清衍冕旒下的瞳孔微颤。
“朕是疯了么?怎么日思夜想都是她?”
他以为眼前不过是幻梦,怕惊醒后,掌心只剩一缕褪色的桃香。
“陛下?”
少女清泉般的嗓音,将他从恍惚中唤醒。
阮轻舞微微偏首,鬓边桃花流苏轻晃,在烛火映照下洒落点点碎金。
那声音娇软似蜜,如月华漫过心尖,带着几分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