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修长的手指悬在她染血唇角,竟不敢触碰,最终只能颤抖着抚上她苍白的脸颊。
“怎么会……替命铃不是我替你承伤吗?怎么会如此?”
这声低喃沙哑得像是从地狱深处挤出来的,灰蓝瞳孔死死盯着她腕间明灭不定的银铃。
那些游走的符文每闪烁一次,都像在凌迟他的神魂。
“主人!”
小白突然飞了过来,声音带着哭腔。
“大小姐她——逆转了上古替命契!”
蛇尾指向那枚银铃,铃芯处一滴殷红血珠正在缓缓旋转。
“契成之日,您受一分伤,她便承十分痛。”
死寂如潮水般淹没战场。
“轰!”
谢云止眉心金莲闪烁,他瞬息间已瞬移至阮轻舞身侧。
他将治愈的木灵力,涌向阮轻舞,心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月沉璧的长袍无风自动,这位向来从容的海皇此刻目眦欲裂,恨不得将那银铃生生扯碎。
他没想到,她竟然为了南域王,做到如此地步!
紫夜冥紫瞳一怔,忽然想起阮轻舞笃定地告诉他,哥哥不会有事,原来,有事的是她啊!
她不是最聪明、最狡猾的吗?
怎么会做这么傻的事情啊?
“什么时候的事?”
阮扶风的声音轻得像一缕将散的雾,却让在场所有人神魂为之一颤。
“您身中魂河诅咒,命灯将熄的那一夜——”
小白看了阮轻舞一眼,无视了她暗示的目光,终究颤抖着声音,说出了事情真相。
“大小姐连夜从云上学宫赶回。”
“见到您性命垂危,她逆转了替命契约,将您身上的诅咒,尽数引渡己身。”
“待您转危为安,她才悄悄离开,不肯让任何人知晓。她当时,全身都遍布咒印,怕您瞧见……她甚至连您用同心镜寻她时,都只敢将镜面倒扣着,不敢让您瞧见她的模样……”
“那时候,我真怕,大小姐她熬不过去——”
“毕竟,就连您的实力——当时都只剩最后一口气,您中的魂河诅咒,哪有什么奇迹啊?是大小姐用自己的命,换了您的命。”
小白不愿意再隐瞒下去,大小姐对他主人的付出,不该无人知晓。
至少,主人他该知道的!
他亲手养大的明月,甚至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之光照亮他。
小白红着眼眶退开,看着主人颤抖的背影。
——终于说出来了。
——这份沉甸甸的心意,终于被该知道的人,知晓了。
“轰——”
阮扶风眼前突然炸开一片猩红,泪水瞬间就模糊了眼眶。
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银铃上,向来优雅矜贵的南域王,此刻颤抖得像暴风雨中的孤舟。
心脏仿佛被无数淬毒的冰棱刺穿,每一次跳动都带起撕心裂肺的疼。
那些细密的痛楚顺着血脉蔓延,连指尖都疼得发颤——
比他受过最重的伤还要痛千万倍!
他的轻轻最怕疼了——
小时候被花刺扎到都要红着眼眶让他吹吹。
那个总爱拽着他袖角要糖吃的轻轻。
那个被他放在心尖上娇宠的小月亮。
竟在寒露深重的夜里,任由那些本该撕碎他神魂的诅咒,一寸寸啃噬她的灵脉?
她该有多疼啊!
他的轻轻——
怎么能受这样的苦?
“哥哥,我真的没事——”
阮轻舞指尖刚触到他的衣角,皓腕便被一把扣住。
阮扶风指节发白,却动作极轻地摘下那枚银铃。
他捏着银铃的手背青筋暴起,铃芯里那滴属于阮轻舞的本命血,刺痛他的眼睛。
替命铃认主。
普天之下,唯有他们两个能摘下来。
因为他们是契约的双方。
“哥!”
阮轻舞挣扎着去抢,唇角又溢出一缕鲜红。
“把它还给我——”
“轻轻——”
这声呼唤像是从破碎的胸腔里硬挤出来的,沙哑得不成调。
阮扶风灰蓝色的桃花眸,此刻晦暗如暴风雨前的海面,翻涌着令人心惊的痛楚与疯狂。
他修长的手指死死扣住她单薄的肩膀,却在触及她肌肤的瞬间放轻了力道,生怕弄疼她般颤抖着。
“你怎么能够这么做……”
他苍白的唇微微发抖,眼底布满蛛网般的血丝,连呼吸都带着压抑的抽息声。
“你知不知道——”
他的声音轻得如同梦呓,指尖抚过她唇边未干的血迹。
“看着你受伤,比剜我的心还要痛——还要痛千万倍!”
一滴温热的液体,突然砸在阮轻舞手背上。
阮轻舞忽然仰起脸,长睫下蓄着的泪水倏然滚落,却绽开一个带血的笑。
“哥哥现在……终于知道心痛了?”
她染血的指尖轻轻点在他心口。
“可从小到大,你替我承受所有伤痛,一次次为我伤痕累累的时候——”
“轻轻这里——也是这么疼的啊!”
“还是哥哥以为,轻轻没有心?不会疼?”
他日日剜心,用心头血养蛊,为她续命的时候,她的心疼得快窒息了。
他总是悄悄把最甜的给她,自己咽下所有苦。
从他年少之时,冒死跳下玄河,将她救下,央求着祖爷爷收留她,带她回家的那天开始。
她就是南域的明月,他南域王的明月。
“轻轻长大了,所以——往后余生,换我来保护哥哥……”
阮轻舞将银铃强硬地抢了回来,泪眼里带着执拗的温柔。
被爱着的人……也想要守护所爱之人啊!
未尽的话语被突然拥入的怀抱碾碎。
阮扶风将脸深深埋在她肩头,玄色衣袍下紧绷的脊背终于一寸寸坍塌。
“轻轻——你就是我的命——”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