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则担忧地看着儿子,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又不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林喻无视了林大山的怒吼和王媒婆的蛊惑,目光锐利如刀,直刺王媒婆:“王婆婆,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刘家小哥儿究竟病到什么程度?需要用到‘冲喜’二字?可是肺痨?还是别的什么药石罔效的恶疾?嫁过去,是冲喜,还是守活寡?甚至……陪葬?”
他话语冰冷尖锐,一字一句,如同冰锥,毫不留情地戳破了那层用金银粉饰的窗户纸,露出了里面可能丑陋不堪的真相。在这个时代,需要用到“冲喜”这种手段的,病情绝对轻不了,嫁过去的人,命运往往极其悲惨。
王媒婆脸色猛地一变,眼神开始躲闪,不敢直视林喻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她强笑道:“喻…喻哥儿你这是听谁胡说八道?没…没的事!刘家小哥儿就是身子骨弱了点,娇气,哪有那么严重……就是大夫说,成亲是喜事,兴许…兴许一高兴,身子就好了呢……”她越说越心虚,声音也越来越小。
“既然不严重,何须冲喜?又何必出五十两如此高价,聘我一个一无所有的农家哥儿?”林喻步步紧逼,逻辑清晰,句句诛心,“镇上难道找不到门当户对、身体康健的小姐或哥儿?偏偏要舍近求远,找到我们这穷山沟里来?王婆婆,这其中的缘由,您真当我们是傻子,一点都猜不到吗?”
王媒婆被问得哑口无言,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支吾了半天,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圆这个谎。
林大山也不是完全的蠢人,刚才被五十两冲昏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是啊,事出反常必有妖。刘家那样的高门大户,凭什么看上他们家?还出这么高的彩礼?喻哥儿的话虽然难听,但却点醒了他。他狐疑地看向王媒婆,语气也沉了下来:“王婆婆,你老实跟我说,刘家小哥儿到底咋回事?你要是瞒着俺,这亲事俺可不敢应!”
王媒婆见实在瞒不住了,只好讪讪地擦了擦汗,眼神飘忽地说:“其实……其实也没喻哥儿说得那么吓人。就是……就是病了些时日,看了不少大夫,药吃了不少,也不见大好……大夫嘛,总是往重里说,说什么需要冲冲喜气……兴许、兴许成了亲,心情一好,就……就好了呢?刘家也是实在人家,肯定不会亏待喻哥儿的,就算……就算真有什么,那后半辈子也是衣食无忧……”
她这话,等于是变相承认了刘家小哥儿病得不轻,而且前景不妙。
林大山彻底沉默了。五十两的诱惑依然巨大,但若是儿子嫁过去没多久就守寡,甚至被冠上“克夫”的名声,或者更糟……那这钱拿着也烫手,走在村里都要被人指指点点,脊梁骨都能被戳断。更重要的是,现在的林喻似乎有点“旺家”,还能弄来钱和好东西,万一真折在刘家,这刚有点起色的日子岂不是又没了着落?细水长流和一次性买卖,他得掂量掂量。
赵氏却还有些不甘心,小声嘀咕道:“冲喜也不一定就……万一冲好了呢?那不就是皆大欢喜?五十两啊……够盖好几间大瓦房了……”
林喻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冰寒刺骨,带着一丝极淡的威压,让赵氏瞬间如坠冰窟,后面的话硬生生噎了回去,吓得低下了头。
林喻不再理会她,转向沉吟不决的林大山,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说服力:“爹,我的亲事,现在谈还为时过早。眼下家里刚有点起色,我还能想办法挣些钱贴补家用。若嫁了人,尤其是那种情况,岂不是立刻断了家里的进项?日后是福是祸都难说。况且,那南边的行脚商人说了,后续可能还有合作,需要我这边稳定供货。若我走了,这条线说不定就断了。”
他巧妙地将自己的价值与家庭的利益捆绑在一起,给出了一个林大山无法拒绝的理由——细水长流,远比一次性拿走五十两更有吸引力。而且点明了,这“财路”是系在他林喻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