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小六摔了个四脚朝天,疼得龇牙咧嘴。
“谁!谁敢暗算本捕头!”他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屁股,又惊又怒地环顾四周。
客栈里众人都是一脸“关我屁事”的表情,白展堂甚至还吹起了口哨。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邢育森站了起来,低着头,准备从后门离开。
燕小六正愁一肚子火没处发,一看见他,眼睛顿时亮了。
“哟,这不是我们鼎鼎大名的邢捕头吗?”他故意提高了声音,阴阳怪气地嚷嚷起来,“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是不是俸禄没了,没钱买新衣服啦?要不要兄弟我借你几文钱啊?”
邢育森的脚步停住了。
他慢慢转过身,眼圈通红,嘴唇哆嗦着。
“小六……我知道你现在是捕头了,可你别忘了,当初是谁手把手带你入行,是谁在你犯了错之后帮你扛雷的!”
“就是!”徐清嗑着瓜子,凉飕飕地插了一句,“这人哪,就是不能换衣服。身上的衣服一换,心肝脾肺肾都跟着换了,连自己姓啥都忘了。”
燕小六被说得脸上有点挂不住,但他很快就梗起了脖子。
“此一时,彼一时!”他把脸一别,不敢去看邢育森的眼睛,“我现在是官,你是民!少跟我在这称兄道弟,攀亲带故的!”
他冲着身后的两个衙役一挥手。
“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邢育森给我赶出去!别在这儿影响本捕头办公!”
那两个衙役面面相觑,有点犹豫,毕竟邢育森是他们的前上司。
“怎么?我的话不好使了是吧?”燕小六眼睛一瞪。
两个衙役不敢再耽搁,只好硬着头皮朝邢育森走去。
“嗨呀,好大的官威啊!小小一个七侠镇捕头,可把你给牛逼坏了,插个翅膀你都能上天了!”
徐清看不下去了,把瓜子盘一推,站了起来。
他冲着白展堂一努嘴:“老白,干他!”
白展堂早就等这句话了,袖子一撸,恶狠狠地就朝着燕小六走了过去,准备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可他刚走两步,感觉不对劲,回头一看,徐清还站在原地没动。
“你咋不上?”白展堂愣住了。
徐清两手一摊,表情那叫一个无辜。
“我上了,那性质不就变了吗?我这叫殴打朝廷命官,那是要进衙门,关大狱的啊。我可是良民。”
白展堂眼角一抽。
“好哇!那我进去就无所谓啦?好你个熊孩子,合着拿我当枪使呢?”
他反应过来,掉头就朝着徐清扑了过去。
“你给我站住!今天我非得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小二的尊严!”
“哎你别动手啊!君子动口不动手!”
徐清怪叫一声,转身就跑。
白展堂气得脱下脚上的布鞋,朝着徐清就砸了过去。
客栈里顿时鸡飞狗跳。
徐清身形灵活地在桌椅之间穿梭,绕着圈子躲避白展堂的追杀。在路过捂着屁股的燕小六身边时,他脚下看似一个踉跄,身体不经意地撞了过去。
“哎呀!”
同时,脚尖飞快地在燕小六的迎面骨和膝盖上连踢了两下。
梆!梆!
力道不大,但疼啊!钻心的疼!
“嗷!!”
燕小六刚站稳,腿弯子一软,又一次跪倒在地,这次是双膝着地,姿势标准得跟拜年似的。
“谁!又是谁!谁又偷袭我!”他抱着腿,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就在这乱糟糟的时刻,一声怒吼压过了所有声音。
“燕小六!你给我住嘴!”
佟湘玉猛地一拍柜台,整个人都气得发抖。
她指着燕小六的鼻子,破天荒地没有用她那口关中话,而是用字正腔圆的官话怒斥道。
“老邢是你师父!没有他,你能有今天这个位置?你刚穿上这身皮才几天,就忘了自己是谁了?你这官腔是摆给谁看的!”
整个客栈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被佟湘玉这突如其来的爆发给镇住了。
正在追打徐清的白展堂也停了下来,他走到燕小六面前,指着他,一脸的失望。
“我告诉你,你小子别嘚瑟!你这捕头的位置,是老邢让给你的!他要不是为了凑钱给他师父治病,去赌坊犯了错,这位置能轮得到你?”
“子曰,‘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吕轻侯也放下了书,一脸严肃地走了过来,“你如此对待恩师,背信弃义,忘恩负d,与那林中奔走之禽兽何异?”
后厨的门帘一掀,李大嘴端着一盘刚出锅的红烧肉走了出来,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他把盘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放,瞪着燕小六。
“我这肉,是做给人吃的!是给懂感恩、讲义气的人吃的!”他指着门口,“你要是再敢对老邢不敬,以后我这后厨的门,你就别想再进!”
燕小六被众人指着鼻子一通骂,彻底懵了。
他跪在地上,仰头看着一张张愤怒的脸,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身后的两个衙役,也悄悄地把头低了下去,不敢再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