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红线入境检查(2 / 2)

拔舌印还在冷却,谎言倒计时的数字跳到了 06:55,沙漏里的沙还在慢悠悠落。我手里只有一块孽镜碎片和一点红线残渣,那点残渣还是昨天在拔舌地狱的垃圾场里捡的,根本不够用。剪刀鬼差有三个摄像头,能扫描灵魂波动,我要是冲上去,不出三秒就会被盯上,到时候不仅救不了任何人,自己也会变成「再循环桶」里的粉末。

我死死地咬住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那味道让我瞬间清醒了些,当年在警校,教官说过,冲动是刑警最大的敌人,能忍才能活到最后。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留下几道血痕,血珠渗出来,滴在地面的凹陷里,很快被吸收了,没留下任何痕迹。可我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比起老妇的遭遇,这点疼痛算得了什么?

扫地机器人消失在拐角后,我悄悄往扫描台挪了半步,用眼角的余光盯着那枚胸针。玫瑰的花瓣卡在缝隙里,正好对着我这边,像是在求救。我心里默默记下了它的位置,也记下了那个【蛮字,这或许是老妇留下的唯一线索。

老妇的事情过去后,队伍又开始挪动,只是气氛更压抑了,没人说话,只有脚步声和鬼差的机械音。前面的两个人很快通过了检查:一个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屏幕跳出来【0.8921】,闸门亮了绿光,他得意地吹了声口哨,大摇大摆地走了;另一个是五十岁的女人,计算值 0.289,补交了两枚幽都币 ,她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硬币大小的东西,泛着红光,应该就是幽都币,屏幕才跳成了 0.31,亮了黄光。

终于轮到我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了压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尤其是眉骨上的旧疤,那是人间留下的痕迹,幽都的系统对这个很敏感。走到扫描区时,我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身上:有其他灵魂的好奇和同情,也有剪刀鬼差摄像头的冰冷注视,那目光像针一样,扎得我皮肤发紧。

我伸出左手,按在能量屏上,指尖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像是按在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上,还带着细微的电流,顺着指尖往胳膊上爬。帽檐下的孽镜碎片微微发烫,应该是感应到了系统的能量波动。

淡蓝色的扫描光束从头顶扫下,掠过头发时,我能感觉到魂体被照透的感觉 ,像是脱光了站在聚光灯下,所有秘密都无所遁形。光束掠过锁骨时,能量屏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蜂鸣声,跟警报器似的,屏幕上跳出一行红色的警告,字大得晃眼:「假身份被识别概率 72%,请验证指纹与声纹。」

心脏猛地一沉,差点漏跳一拍。我用的是从黑市上买来的假身份,那是个刚死没多久的年轻灵魂,颜值 7.8,生育力 8.0,打赏潜力 0,年龄 25,计算值(7.8+8.0+0)÷625=0.0252,本来想靠拔舌印改数值,没想到系统的识别精度比我预想的还要高。72% 的识别概率,意味着只要再进行一次深度扫描,我的假身份就会被戳穿,到时候闸门亮红光,鬼差的红线就会缠上我的手腕。

不能慌。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刑警生涯教会我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绝境中保持冷静,当年被嫌疑人围在仓库里,子弹都快打光了,我还能沉住气找突破口,现在这点场面算什么。

我快速扫了一眼视野左下角的谎言倒计时:06:58。拔舌印还不能用,但我还有别的东西。

我缓缓抬起左手,指纹即将触碰到验证区的瞬间,右手看似随意地插进口袋,指尖摸到了那撮红线残渣。那是我昨天在拔舌地狱的垃圾场里捡到的,当时看见一堆废弃的红线,想起拔舌印的「谎言余温」能附着在红线里,就特意留了点,还故意用拔舌印的能量熏了半天,让残渣里混着足够的糊涂气,那是拔舌印使用后残留的能量,能让接触到的电子设备或系统短暂失语,无法分辨真假,持续时间大概三秒。

就是现在。我右手猛地从口袋里抽出,看似是调整帽檐,实则顺势将红线残渣拍在了能量屏的边缘,那里是系统的感应区,最容易被干扰。残渣接触到屏幕的瞬间,发出一阵几乎不可闻的滋滋声,像油炸蚂蚁,屏幕的光线闪烁了一下,从淡蓝变成了浅紫,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但我知道,系统已经被干扰了 ,那三秒的糊涂期开始了。

我直视着能量屏上方的摄像头,眼神尽量显得诚恳,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悲伤, 那是模仿刚才老妇的眼神,带着点无助和急切,还掺了点刚失去亲人的悲痛:「我是刚才那位老妇的儿子,按照《幽都继承法》第 18 条,子女可继承父母剩余婚配价值。」

这句话里,99% 是真的,《幽都继承法》确实有这么一条规定,子女可以继承父母未使用的婚配价值,而且继承后数值会直接加在自己身上;只有 1% 是假的 —— 我根本不认识那个老妇,更不是她的儿子。但被「谎言余温」干扰的系统,只能识别到那 99% 的真实,无法分辨那 1% 的虚假,就像人喝醉了酒,只能看清眼前的东西,分不清真假。

屏幕上的数字开始疯狂闪烁,原本的「0.0252」不断跳动,「0.1」「0.5」「1.2」,最后直接突破了系统的计算上限,变成了一个刺眼的「∞」。能量屏像是被烧穿了一样,发出一阵焦糊味,跟电线短路似的,巨型的「∞」符号在屏幕上不停闪烁,像一个被烫坏的算盘,还时不时跳出乱码。

旁边的剪刀鬼差胸前的【¥】形能源灯突然发出「哔」的一声,瞬间熄灭了。它的身体僵在原地,摄像头停止了转动,最上面的红外镜头暗了下去,中间的可见光镜头还亮着,但没了焦点,关节处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像生锈的铁门被推开,显然是 AI 当机了。

三秒。我在心里默数。一秒确认鬼差状态,二秒转身,三秒冲过闸门。

对经过严格训练的刑警来说,三秒足够做很多事情。我没有丝毫犹豫,快步冲过闸门 ,脚下的地面还在微微震动,红线在我身后自动分开,发出「唰」的声响,又在我穿过的瞬间合拢,差点缠上我的脚后跟。经过扫描台时,我脚步不停,右手看似随意地一捞,将那枚铜质胸针揣进了兜里 ,指尖触到花瓣的纹路,带着一丝微弱的温度,像是老妇残留的最后一点气息。

背后传来系统重启的电流声,红色的警报灯突然亮起,如血潮般在大厅里蔓延开来,照亮了每个灵魂惨白的脸。AI 广播的声音再次响起,变得急促而尖锐,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系统异常!检测到非法入侵!启动一级警报!所有闸门暂停通行!重复,所有闸门暂停通行!”

剪刀鬼差们纷纷转向我这边,胸前的能源灯重新亮起,发出刺眼的红光,摄像头疯狂转动,但我已经穿过了闸门,融进了大厅另一侧的人流里,那里全是刚通过检查的灵魂,乱哄哄的,正好能挡住鬼差的视线。

我低着头,跟着人流往前走,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右手紧紧攥着兜里的胸针,指尖能感觉到花瓣的纹路,心里松了口气,第一步,总算闯过去了。

我跟着人流走了大概五分钟,拐进了一条僻静的走廊,这里是鹊桥大厅的侧门,平时没什么人来,墙上贴满了褪色的姻缘宣传海报,海报上的男女笑得一脸虚假,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旁边写着【绑定红线,幸福永生】的标语,看得我一阵恶心。

走廊尽头是个废弃的休息区,座椅上落满了灰尘,厚厚的一层,一坐一个印子,桌上还放着半杯早已干涸的饮料,杯壁上爬满了蛛网。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心脏还在剧烈跳动,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缓了几分钟,我从兜里掏出那枚铜质胸针,仔细打量起来。胸针的形状是一朵枯萎的玫瑰,花瓣边缘已经磨损得厉害,有些地方甚至缺了一小块,背面刻着一个清晰的编号:b-7,编号

我心里一动,这个编号我见过 ,上次卧底拔舌地狱时,判官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份幽都直播平台的名单,上面按分组编号排列,每个分组对应不同的主播和观众群体。b-7 组是个很特殊的分组,据说里面全是能操控红线的特殊能力者,而这个组的主播里,最有名的就是阿蛮,一个据说能修改姻缘算法的神秘主播。有人说她是幽都的叛徒,有人说她是人类的卧底,还有人说她根本不是灵魂,是算法产生的意识体。

这枚胸针,很可能是召唤阿蛮的信物。我想起老妇手里紧紧攥着它的样子,说不定老妇认识阿蛮,甚至是她的粉丝?或者,阿蛮能帮老妇改变命运?可惜老妇没来得及用就…… 我握紧了胸针,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心里暗暗记下这个线索 —— 找到阿蛮,说不定能搞清楚姻缘算法的弱点,甚至推翻这个荒谬的规则。

我把胸针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口袋里,紧贴着魂体,能感觉到它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我的触碰。

接着,我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了那块孽镜碎片,这半块碎片是我偶然得到的,当年在人间处理一起凶杀案,死者手里攥着它,我没上交,一直带在身上,没想到死后还能派上用场。孽镜是幽都用来映照灵魂真实面目的法器,完整版能看透所有谎言和伪装,我这半块虽然残缺,却能记录下周围的能量波动,尤其是系统崩溃时的异常波动。

刚才系统溢出的时候,我故意让碎片靠近能量屏,果然记录下了系统溢出的波动数据,碎片里映出我模糊的倒影,旁边还有一串复杂的数据流,闪烁着淡金色的光芒,像一串密码。我把碎片举到眼前,仔细看着那些数据,隐约能认出几个代码片段,跟我生前见过的幽都代码很像。

这些数据对于破解红线算法至关重要。毕竟要想推翻这个荒谬的规则,首先得了解它的运作原理, 就像当年破案,得先搞懂嫌疑人的作案手法。我满意地点点头,用红线残渣把碎片缠好,重新藏回帽檐下,确保不会掉出来。

休息区的角落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像是老鼠爬过。我瞬间警惕起来,手摸向腰间,虽然没有枪,但还有红线残渣和孽镜碎片。仔细一看,是只小老鼠,魂体是淡灰色的,拖着一条断了的尾巴,正啃着地上的灰尘。它见了我,停下动作,用小眼睛盯着我,像是在打量。

我松了口气,挥了挥手,让它赶紧走。小老鼠犹豫了一下,转身钻进了墙缝里,消失不见了。

休息了大概十分钟,我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心脏也不那么跳了。我压低帽檐,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这件外套是从黑市买的,颜色是深灰色,不容易引起注意,袖口有个暗袋,正好能放红线残渣。确保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后,我推开休息区的门,走了出去。

刚走出休息区,脚下的地面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晃,像是有什么重物在地下移动,震得我的靴底微微发麻。那晃动很轻微,大概只有零点几秒,若不是我多年刑警生涯养成的敏锐直觉,当年能靠脚步声分辨嫌疑人的位置,现在这点震动根本逃不过我的耳朵,很可能会忽略过去。

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不是普通的地面沉降。沉降是缓慢的,而这震动是瞬间的,带着一种金属摩擦的质感,更像是有一把巨大的看不见的剪刀,在地下试刃,刀刃划过地面,带来了短暂的震颤。我想起鹊桥大厅里的剪刀鬼差,难道地下还有更大的剪刀装置?

耳边,AI 广播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换了一副截然不同的嗓音。不再是之前的机械和尖锐,而是温柔得诡异,像情人在耳边低语,带着点甜腻的笑意,却让我浑身发冷:“欢迎抵达剪刀春闺,沈观先生。您的婚配价值:未知。您的红线:尚未绑定。请尽快寻找伴侣,否则 我们将为您安排一场惊喜的强制婚配。”

【沈观先生】这四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在我头上,让我浑身一僵。他们知道我的真名?!

我明明用了假身份,连魂体的波动都用孽镜碎片掩盖了,怎么会被认出来?难道刚才的智斗根本没骗过他们,只是被当成了「猎物」戏耍?或者,从一开始,我就掉进了他们的陷阱里?

我猛地抬头,望向远处。血红色的云层下,矗立着一座巨型的剪刀状高塔, 那塔比鹊桥大厅还高,至少有五百米,塔身是银灰色的合金,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红线纹路,刃口闪着冰冷的寒光,像是用百炼精钢打造的,能剪断一切。塔的顶端有个巨大的【¥】形灯,亮着刺眼的红光,在血云的映衬下,像一只盯着猎物的眼睛。

就在我抬头的瞬间,高塔的刃口缓缓开始合拢,发出沉闷的「咔嚓」声,像是巨斧劈在石头上,震得空气都在发抖。那声音穿透血云,回荡在整个剪刀春闺,每一声“咔嚓”,都像是敲在我的心上,让我的魂体微微发颤。

我看见云层被刃口劈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更深沉的黑暗,有无数细小的红线从缝隙里飘出来,像下雨似的,落在地上,钻进了泥土里。远处的闸门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有更多的鬼差被调动了起来,机械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知道,刚才的安检只是开胃菜,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这剪刀春闺,根本不是什么「姻缘之地」,而是一个巨大的猎场,而我,已经成了猎场上的猎物。

我握紧了兜里的铜胸针,指尖传来的温度让我稍微镇定了些。不管背后是谁在盯着我,不管这剪刀春闺里藏着什么秘密,我都得查下去,为了老妇,为了那些被当成垃圾处理的灵魂,也为了当年在人间没能完成的执念。

我压了压帽檐,转身钻进了旁边的小巷里 ,那里的阴影很深,能暂时躲开监控。身后,高塔刃口合拢的“咔嚓”声还在继续,每一声,都在提醒我:在这里,稍有不慎,就会被剪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