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秒:芯片外壳上的血迹开始发光,红色的光与蓝色的反射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奇异的光带,像缠绕的火焰。
β-04 的电子喉突然 “咔哒” 响了一声,像生锈的齿轮终于被润滑油浸开,卡住的零件慢慢转了起来。
第三秒:电子喉重启成功,β-04 的声音从广播里传出来,不再是失真的电子音,是带着温度的沙哑人声,像蒙尘的收音机突然被调准了频率,每一个字都裹着陈年的疲惫,却亮得像星火:
“我这条舌头,终于说了真话。”
沈观的眼眶突然热了,他想起记者当年总拍着胸脯说,自己的舌头是 “用来讲真话的”,哪怕被人拔了舌头,也要用芯片继续说。
第四秒:真话开始转译成开源数据流,芯片里涌出无数白色的光点,像一群急于传递消息的萤火虫,顺着竖井里的广播线路向上爬。
光点在黑暗中连成一条光带,沿着线路蔓延,穿过层层守卫的防线,遇到拦截的电子屏障时,就像烧红的烙铁穿过冰,瞬间融出一条路。
第五秒:数据流顺着塔内残存的广播塔,向全城直播。沈观能在脑海里看见那些画面,矿难黑账上的数字带着刺眼的红:
2024 年 3 月 12 日,西山矿难,死亡 17 人,却被上报为 “3 人轻伤”,旁边还附着遇难者家属的签字画押,墨迹都晕着泪;
器官买卖链的名单里,编号 0731 的器官旁,粘着一张模糊的孩童笑脸照片,那是个 12 岁的孩子,家属提供的唯一纪念,买家栏写着幽都议员的名字;
言论税的流水单上,每个月有上百万的 “沉默税”,备注栏里是记者的名字,划掉的字迹还能看清:“收了钱,就别多嘴。”
这些数据没有加密,赤裸裸地呈现在全城人的眼前,手机、电视、广播,所有能接收信号的设备,都在播放这些真相,屏幕上的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人眼睛发疼。
第六秒:数据流遇到了最后一道防火墙,幽都政府的核心防火墙,金色的屏障像铜墙铁壁,挡住了光带。但就在这时,全城人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无数人的心跳开始与数据流共振,金色的防火墙上慢慢裂开细纹,像被千万双手推着的冰面,裂痕越来越多。
第七秒:数据流突破了 99% 的防火墙,剩下的 1% 在无数人的共振中轰然破碎。
光带从广播塔顶端喷涌而出,在幽都上空炸成一朵白色的蘑菇云,云团慢慢散开,里面浮现出 β-04 的笑脸,那是他还没变成机械人时的样子,嘴角上扬,眼睛里带着光,手里拿着一支磨得发亮的麦克风,像是在对着全城人说话,声音清晰得像在耳边:
“真相,从来不会沉默。”
直播结束的瞬间,能源井的指示灯突然从绿色变成红色,“零延迟自毁” 程序启动的警报声刺得人耳膜发疼。
β-04 的金属脸缓缓抬起来,电子眼闪过一丝温柔的光,像在看着沈观。它没有声音,却对着沈观比了个口型,沈观看懂了,“谢了,兄弟。”
吊着 β-04 躯体的铁链突然 “咔嚓” 一声断裂,锈迹斑斑的铁链落在井底,发出沉闷的响声,溅起一层灰。
β-04 的机械躯壳从高空坠落,在半空中突然解体,变成无数发光的字母,泛着暖黄色的光,像萤火虫拖着光尾,那些字母是他生前写过的报道里的字:“真相”“正义”“勇气”“不沉默”…… 字母在空中旋转着,慢慢拼成一句话:
“此处不再省略一万字”,在黑暗中悬了三秒,每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沈观的心上, 那是记者当年写矿难报道时,被编辑删掉的段落标题,理由是 “太敏感了”,如今终于完整地亮在天地间。
发光的字母在空中停留了 3 秒,然后慢慢消散,变成细碎的光屑,落在沈观的肩膀上,带着一丝温暖的触感,像记者最后一次拍他的肩膀。
“快!”
白鸢突然甩出断流剪剩余的一段,剪刃在空中弯成一个弧形的钩索,顶端的倒钩 “咻” 地钉入井口边缘,金属与岩石碰撞的火花在黑暗中一闪而过,像流星。
她伸手揽住沈观的腰,机械臂紧紧箍着他的后背,金属外壳已经烫得发红,融化的纹路像眼泪一样往下淌,却依旧死死箍着,没让一丝火舌碰到他,借着钩索的弹力向上疾冲。
沈观回头看了一眼井底,能源井的颜色正在快速变化,从黑色变成深红,再从深红变成刺眼的白色,像有一团火在井底燃烧,热浪顺着井筒往上涌,头发都被烤得微微卷曲。风变得越来越热,吹在脸上像被烫伤一样,皮肤都泛起灼痛。
“轰!”
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白色的火柱从井口喷薄而出,像一条被解放的光舌,向上伸展着,舔舐着漆黑的天空。
火柱的温度极高,沈观能感觉到后背传来的灼热感,连衣服都被烤得发烫。白鸢把他护在怀里,机械臂挡住了大部分热量,金属外壳上甚至传来了 “滋滋” 的融化声,却没松过半分力气。
“再坚持一下!” 白鸢的声音有些沙哑,钩索在快速上升,井口的光越来越近,像黎明的缝隙。沈观紧紧抓着白鸢的手臂,看见她机械臂上的家族图腾正在慢慢融化,却还是死死地抱着他。
火柱顶端,β-04 的虚拟笑脸被定格了 3 秒。那笑脸很清晰,像是他站在火柱上,对着他们挥手,嘴角的弧度和当年刚进记者站时一模一样。
沈观看着那笑脸,突然想起 β-04 刚加入记者站的那天,也是这样笑着拍他的肩膀:“沈观,我们一起去挖真相吧,挖到世界都看见。”
3 秒后,笑脸碎成漫天的光屑,像一场温柔的雨,落在废墟上。
每一片光屑落在地上,都会烧出一张透明的车票,薄得能透过光,像蝉翼一样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
票面统一印着黑色的字,刻得极深,指尖摸过去能感觉到凹槽里的凉意:“终点站:刀锯地狱,层数:17。”
沈观伸手接住一张车票,车票落在掌心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他翻转车票,背面突然浮现出红色的血字,那是记者的笔迹,和芯片上的签名一模一样:“替我活下去,继续说。”
血字刚浮现时带着温热的触感,像记者最后一次拍他肩膀的温度,随后慢慢变冷,却在纸上留下了永不褪色的印记,像一句刻在心上的叮嘱。
白鸢也接住了一张车票,她捏着车票,手指微微颤抖,机械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是……β-04 给我们的请柬?”
沈观点头,把车票小心翼翼地放进内袋,贴近胸口的位置,能感觉到车票的凉意透过布料传来,像握着一份沉甸甸的约定:“是他在告诉我们,17 层还有真相等着我们,还有没说完的话。”
爆炸的余波终于散尽,空气中的灼热感慢慢褪去,只剩下淡淡的硝烟味,混着一点金属融化后的气息。
原来的能源塔地址,现在只剩下一个光滑的圆形深坑,坑壁像被打磨过一样,泛着金属的光泽,却没有一丝回声,风灌进去时像被吞掉了一样,只剩下死寂,那是谎言被烧尽后,最纯粹的安静,像一个被拔完舌头的空腔,终于不用再吞吐谎言。
沈观站在坑边,低头看着深坑,能看见坑底倒映着自己的影子,还有左手背上闪烁的金色契印,“拔舌契印” 已经由红色变成了金色,像一枚勋章,又像给 β-04 点了个赞,金色的光芒在黑暗中跳动,和掌心碎片上的光相呼应。
他从怀里掏出那枚从孽镜上取下的碎片,碎片上还留着一道裂痕。
沈观把车票插进裂痕里,碎片突然发出一阵柔和的光,裂痕慢慢闭合,最后在碎片上留下了一道 β-04 的剪影,那是 β-04 拿着麦克风的样子,手指还扣着麦克风的开关,永远定格在碎片上,像随时会开口说 “真相来了”。
白鸢把断流剪扛在肩上,剪刃上还留着融化的痕迹,图腾的纹路已经模糊,却依旧透着锋利。
她冲沈观挑了挑眉,眼神里带着坚定,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颤,只剩决绝:“走吧,去 17 层,把真相说完,不能让 β-04 白死,也不能让那些没说出口的话,烂在地狱里。”
沈观点头,他抬起左手,手背的金色契印在黑暗中闪烁,映在他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决绝。
镜头慢慢拉远,深坑的边缘,17 条铁链突然从地面下缓缓升起,破土时带着 “轰隆” 的闷响,铁链又粗又长,锈迹斑斑的锁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刀锯地狱” 四个字刻得狰狞,却像一道邀请函。
每条铁链的顶端都有一个巨大的锁头,锁口对准了沈观和白鸢,像给赴死者,递上了 17 张鲜红的请柬。风又吹了起来,铁链在风中轻轻晃动,发出 “哗啦” 的响声,像是在催促他们,踏上前往 17 层的路,踏上续写真相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