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全域红色通缉(2 / 2)

紧接着,其他电子喉也跟着亮起来,参差不齐的童声此起彼伏:“妈妈,我冷”“妈妈,机械犬来了吗”“妈妈,我想说话”。

老妇赶紧停下脚步,用皴裂的手捂住电子喉,可童声还是漏了出来。

她抬头看了眼远处,眼里满是慌张,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胶布,把每只电子喉的喇叭口都贴住。

做完这些,她才推着婴儿车继续走,后背弯得更厉害了,像是扛着什么重物。

沈观后来从少年的电子音里知道,老妇的儿子三年前被中枢抓住,舌头被拔了,装了电子喉,可上个月电子喉突然 “叛逃”。

对着机械犬说了句真话 “中枢在偷取人类心跳”,结果被当场销毁。

这些电子喉,是老妇从销毁场偷偷捡回来的。

队伍中间有个穿黑色连帽衫的青年,背着一块半人高的石碑,石碑是用水泥和碎玻璃混合浇铸的,上面刻着一行字:

【此处省略一万句真话】

青年的脚步很重,每走一步,石碑就撞一下他的后背,发出 “咚咚” 的声。

沈观注意到,石碑上的字被人用红色的颜料涂过,又被雨水冲得淡了,只剩下模糊的红痕,像是凝固的血。

有一次队伍停下来,青年靠在断墙上休息,沈观看见他连帽衫的帽子里露出一截电子喉的电线,他的舌头也被拔了,只是没像老妇那样把电子喉藏起来。

青年似乎察觉到沈观的目光,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指了指石碑上的字,又指了指自己的嘴,摇了摇头。

队伍的末尾跟着个小女孩,看起来只有七八岁,扎着两个羊角辫,辫子上绑着褪色的红丝带。

她举着一块硬纸板,纸板的边缘卷得厉害,上面用蜡笔写着:

“真话交换糖果,假话交换巴掌。”

小女孩的手里攥着三颗水果糖,糖纸皱巴巴的,像是放了很久。

有个断了舌头的男人停下来,指了指纸板,又指了指自己的嘴,他想说真话,可没了舌头说不出来。

小女孩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和一张纸,递给男人。

男人在纸上写:“我女儿和你一样大,她现在在中枢的‘诚实学校’里。”

小女孩看完,把一颗糖果递给男人,然后在纸板上又画了个小小的爱心。

突然,远处传来 “汪汪” 的机械叫声,是机械犬来了。

队伍里有人喊了一声,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有的捂住嘴,有的低下头,连小女孩都把纸板抱在怀里,不敢出声。

十万颗心跳同时慢了下来,沈观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 的,在寂静的废墟里格外清晰。

机械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传感器 “滋滋” 的转动声也越来越响。有只机械犬走到老妇的婴儿车旁边,传感器在婴儿车上扫了扫,LEd 尾巴闪了下绿光:

【未检测到语言信号】

然后转身走了。

等机械犬的影子彻底消失在雾里,人群才慢慢松了口气。

有人从口袋里掏出水喝,有人互相拍着肩膀,还有的人对着天空比了个 “中指”。

虽然没人说话,但沈观能感觉到那种无声的狂欢,他们躲过了一次追捕,哪怕只是暂时的。

走了大概两个小时,队伍停在一片废弃的地铁口前。

少年拉着沈观走到地铁口旁边的断墙前,指了指沈观手里的血符,又指了指他眼角的刀痕。

沈观愣了一下,掏出半年前从中枢偷来的终端,还能正常使用。他打开终端的扫描功能,对着血符上的二维码扫了一下。

突然,沈观的视网膜上弹出一个 3d 地图,是幽都的全景图,大部分区域是灰色的,只有一个地方亮着红色的光点,光点旁边标着坐标:

【幽北 18°,幽东 47°】

地图的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是淡红色的,像是用血写的:“刀锯地狱入口,票价:一条真舌头,或一句未说出口的再见。”

沈观盯着视网膜上的地图,心里一紧。幽纬 18°,幽经 47°,那是幽都最古老的地铁线路,据说在 “真话革命” 前就已经废弃了,后来成了中枢关押 “不诚实者” 的地方。

他想起半年前,他的搭档林夏就是被中枢抓去了那里,临走前林夏对他说:

“如果我没回来,你就去刀锯地狱找我,记得带上一句‘再见’,我怕我等不到你。”

当时他以为林夏只是在开玩笑,现在才知道,林夏是认真的。

少年似乎看出了沈观的心思,用电子音说:

“刀锯地狱是唯一能躲开中枢追捕的地方,那里的真话密度是 100%,机械犬进不去。

但每个人都要付票价,要么用真舌头,要么用未说出口的再见,中枢说,未说出口的再见,比真舌头更‘诚实’。”

沈观摸了摸自己的舌头,还在。

他又想起林夏,想起那句没说出口的 “再见”。

那天林夏被抓走时,他只说了句 “你会回来的”,没说 “再见”。

他盯着视网膜上的坐标,突然觉得眼角的刀痕又开始疼了,像是在提醒他,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沈观问少年。少年的电子音顿了一下,然后说:

“等天黑,现在机械犬还在附近巡逻。对了,我叫阿哑,以前是‘真话导航’的测试员,中枢把我的舌头拔了,嵌了二维码,让我当‘活导航’,后来我逃出来了。”

沈观点点头,把血符放进怀里。

他靠在断墙上,看着远处的队伍,老妇正在给电子喉换电池,青年在擦拭石碑上的字,小女孩在给其他人分糖果。

他突然觉得,这些 “无舌人” 其实比那些有舌头却不敢说真话的人更勇敢,他们虽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却没失去说真话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