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有一批难得的南方水果橘子、新到的的确良布料和紧俏的糖果饼干到货,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大院。
许多军属、尤其是阿姨和老太太们,早早地就提着网兜、挎着篮子聚在服务社门口,一边排队一边唠嗑,气氛热烈得像过节。
沈棠也被对门的周阿姨硬拉了出来。
“小沈啊,整天泡在实验室怎么行!得出来透透气!听说今天有新鲜橘子,给你外公和教授们买点尝尝鲜!”
周阿姨热情洋溢,沈棠拗不过,便也跟着来了,她其实也挺久没感受这种热闹的市井气息了。
服务社里人头攒动,称重、交钱、找票证…营业员忙得不可开交。
沈棠和周阿姨好不容易挤进去,称了几斤橘子,又扯了几尺淡蓝色的确良布,排队交钱时已是满头大汗。
走出喧闹的服务社,两人都松了口气。
周阿姨意犹未尽,指着大院外不远处的岔路口说:“那边好像有个农村集市,挺热闹的,咱去看看有没有新鲜的鸡蛋或者山货?用粮票换点?”
大院周边常有附近村民来摆摊,以物易物或者用农产品换些粮票布票,是公开的秘密。
沈棠点点头,两人便向岔路口走去。
集市规模不大,但确实热闹。
卖鸡蛋的、卖青菜的、卖草编筐的、甚至还有卖活鸡活鸭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在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围着一小圈人。
一个穿着打补丁旧衣服、面色愁苦的农村妇女,抱着一个约莫两三岁、脸蛋红扑扑却有些无精打采、昏昏欲睡的小男孩坐在地上,面前铺着一张写满字的纸,旁边还有一个打开的旧包袱,露出几件破旧衣物。
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皮肤黝黑的男人蹲在旁边,唉声叹气。
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家乡遭水灾,房子冲垮,娃他爹砸伤了腿,无钱医治,眼看要残废。无奈带娃逃难到此,求好心人给点钱给娃买口吃的,或者…有善心人家愿意收留这娃,给条活路就行…我们夫妻感激不尽…”
周围几个老太太看得直抹眼泪,有的拿出几分几毛钱塞过去,有的叹气摇头。
“哎,真可怜…”
“这娃长得挺俊,就是没精神,怕是饿坏了…”
“这当爹妈的得多心疼啊…”
周阿姨也看得心软,掏出几毛钱准备递过去。
沈棠却微微皱起了眉头。她注意到几个不协调的细节:
孩子的状态: 那孩子过于“安静”了,不是乖巧,而是一种不正常的昏沉,像是被下了药。眼皮耷拉着,对周围环境缺乏好奇和反应。
“父母”的演技: 那妇女哭嚎得厉害,但眼神闪烁,时不时偷偷观察周围人的反应。那男人蹲在一旁,看似愁苦,但眼神里没有真正的悲痛,反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和凶狠。
“道具”的破绽: 那张“求告纸”太“完整”了,墨迹看起来也不像新写的。包袱里的衣物虽然旧,但和她们声称的“水灾逃难”似乎不太匹配。
地理位置: 这个角落相对僻静,离公交车站和大路不远,方便一旦有事迅速撤离。
她轻轻拉住了周阿姨的手,低声道:“周阿姨,等等。”
“怎么了,小沈?”周阿姨疑惑。
沈棠没有回答,而是上前一步,蹲下身,看似关切地看着孩子,柔声问:“大嫂,孩子怎么了?看起来不太舒服?是不是病了?”
那妇女愣了一下,
眼神闪过一丝慌乱,
随即哭得更凶:“是啊…娃…娃路上受了风寒,发烧…没钱看大夫啊…”
那男人也立刻警惕地抬起头,盯着沈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