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合理的,能说服他那颗被纪律和原则填满的大脑的解释。
苏晚晴早就准备好了。
她迎着他的目光,没有半分躲闪。
她站直了身体,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平静,甚至还露出一个浅浅的、公式化的微笑。
是我来之前,我娘家那边一个在上海工作的远房亲戚,给我邮寄的结婚贺礼。包裹今天下午刚到邮局,我就去取回来了。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这个解释,天衣无缝。
这个年代,信息闭塞,查证困难。而上海,作为全国最繁华的城市,出现任何超前的东西,都是合情合理的。
我想着,以后总要在这里生活,就把东西都布置上了。
她说完,没有给他留下任何追问的余地,反而向前走了一步,微微歪了歪头,把问题干脆利落地抛了回去。
怎么,你不喜欢吗?
她的眼睛,清亮,坦然,像一汪深潭,看不见底。
那里面,没有一丝谎言被揭穿的心虚,只有纯粹的询问。
陆长风看着她。
看着她那双坦然得过分的眼睛。
他那颗受过最严苛训练、能分辨出任何蛛丝马迹的大脑,在这一刻,竟然找不到任何破绽。
这个解释,太合理了。
合理到,他甚至无法去质疑这些东西的品质为什么好得有些过分。
他沉默了。
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闷得发慌。
喜欢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当他推开门的那一刻,那股子扑面而来的、陌生的温暖,让他有一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
他陆长风,从记事起,就活在冰冷和坚硬里。
训练场上的泥土是硬的,手里的枪是冰的,营房的床板是硬的,连人心,都是需要用纪律和服从去塑造的。
他习惯了这一切。
他甚至,享受这种冷硬带给他的清醒和强大。
可现在,这个女人,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将他固守了二十多年的世界,砸开了一个柔软的缺口。
他摇了摇头。
不是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想甩掉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
他转过身,走到窗边,用一个挺拔的、冷硬的背影,对着她。
他看着窗外。
大院里家家户户的灯火,像一颗颗散落在黑丝绒上的碎钻。
他的声音,从窗边传来,低沉,压抑,像是从胸腔里硬挤出来的。
没有不喜欢。
短短四个字。
不是喜欢,而是没有不喜欢。
这已经是这个男人,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这代表了他的接受。
苏晚晴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了下来。
第一关,算是过了。
但她也明白,这只是一个开始。
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屋内这微妙的平静。
咕噜噜——
苏晚晴的脸,微微一红。
是她的肚子。
奔波了一天,又耗费心神改造房间,她才想起,自己从中午那块压缩饼干之后,就再没吃过任何东西。
这声响,像一个开关,瞬间驱散了空气里那些复杂难言的情绪。
陆长风那僵硬的背影,似乎也松动了一下。
他回过头,目光落到苏晚晴身上,那眼神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究。
苏晚晴清了清嗓子,掩饰住那一丝尴尬,主动提议道:
我去做饭吧。
在这个什么都缺的年代,做饭,可不是一件张张嘴就能完成的容易事。
他很好奇。
这个看起来十指不沾阳春水,能拿出这么多高级货的女人。
她,能做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