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出院那天的阳光格外刺眼,他眯着眼适应光线,右肩的绷带下还残留着钝痛。苏清颜推着轮椅跟在旁边,手里攥着个保温桶,桶盖缝隙里飘出小米粥的香气。“医生说你今天可以吃流食了,”她把桶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他手背,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我熬了南瓜粥,你尝尝。”
林默接过桶,揭开盖子时热气糊了眼镜。他摘下眼镜擦拭,透过模糊的镜片看见苏清颜正低头整理他的外套,发梢垂在额前,遮住了微红的耳廓。三天前在医院病床上的告白还在耳边,那时她哭着说“好”,眼泪砸在他手背上,比现在这碗粥还烫。他忽然觉得,这伤受得值——至少让他看清了这姑娘藏在坚强外壳下的柔软。
“看什么?”苏清颜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时撞上他没戴眼镜的眼睛,脸颊又是一热。
“看你比前几天胖了点。”林默舀了勺粥吹凉,故意逗她。
“胡说!”苏清颜瞪他,却忍不住笑了,“这几天忙着处理公司的事,我连饭都忘了吃。”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董事会那帮老家伙,听说苏明哲死了,都想趁机把苏氏拆了分掉。”
林默的勺子停在半空。他想起苏老爷子秘密遗嘱里的那句话:“清颜尚幼,需良人辅佐。”当时只当是寻常嘱托,如今看来,老爷子早料到会有这一天。他放下粥碗,认真看着苏清颜:“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苏清颜坐到他轮椅旁的沙发上,从包里掏出份文件,“这是财务总监刚送来的,苏明哲名下三个离岸公司的资金流向,有三笔总计八千万的款项,打给了城南的‘鼎盛建材’。”她指尖点在文件上,“鼎盛的老板赵德柱,是苏明哲大学同学,以前帮他洗过钱。”
林默接过文件扫了一眼,眉头皱起:“赵德柱?我好像听福伯提过,说他是苏明哲的‘钱袋子’。”
“没错。”苏清颜的指甲掐进掌心,“赵德柱手里肯定有苏明哲的把柄,说不定还有我爸股权转让协议的原件。如果能拿到那些东西,董事会那些人就不敢乱说话了。”她抬头看向林默,眼神里有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想去会会他。”
“不行!”林默想也没想就拒绝,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度,“赵德柱是苏明哲的死党,你去了就是羊入虎口。”
“可我不能坐以待毙!”苏清颜猛地站起来,文件散落一地,“苏明哲死了,他的旧部还在公司里兴风作浪,董事会天天逼我交出公章,再这样下去,苏氏就真要被他们分完了!林默,我不是三岁小孩,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林默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的火气慢慢熄了下去。他弯腰捡起文件,一张张理好:“我不是不让你去,是要陪你去。”
“你刚出院……”
“我右肩没事了,肋骨也愈合得差不多。”林默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再说,你忘了‘蝰蛇’的人?苏明哲死了,他们不会放过你。”
提到“蝰蛇”,苏清颜的脸色白了白。她想起林默说过,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打电话要“活动活动”,想起档案室里那个三棱刺杀手,胃里一阵翻腾。“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她小声问。
“明天。”林默把文件装进包里,“我先去查赵德柱的底细,你在家等我消息。”
“我不等!”苏清颜抓住他的手腕,“我要跟你一起去。就算有危险,我也想分担。”她的手指冰凉,却攥得很紧,“林默,这段时间我总躲在后面,让你挡着所有麻烦。现在我想明白了,苏清颜不是谁的附属品,是苏氏的继承人。我不能让别人觉得,我连面对危险的勇气都没有。”
林默看着她眼底的倔强,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样子。那时她刚从国外回来,穿着白裙子站在苏家老宅的银杏树下,被一群记者围着问“苏明哲侵吞资产是否属实”,她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谁能想到,短短几个月,这个柔弱的姑娘会变得这么坚强。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去:“好,一起去。但你要答应我,一切听我安排,不能冲动。”
“嗯。”苏清颜用力点头,嘴角终于扬起一丝笑意,“听你的。”
那天晚上,林默在书房里查赵德柱的资料,苏清颜坐在旁边看他。台灯的光晕笼罩着两人,她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说:“林默,你说我爸当年为什么要选你当保镖?”
林默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下:“他说我‘眼神干净,适合护人’。”
“眼神干净?”苏清颜笑出声,“你杀人时的眼神可一点都不干净。”
“那是工作需要。”林默转头看她,目光温和,“清颜,我接这个任务,最初确实是为了钱。但你爸说‘保护你比赚钱重要’,我就信了。后来发现你…挺有意思的,就想一直护着。”
苏清颜的脸又红了,她低头摆弄着桌上的相框,那是她小时候和父亲的合影。“我爸…其实很疼我。”她轻声说,“他从不让我插手公司的事,说女孩子就该活得轻松点。可苏明哲总欺负我,抢我的玩具,撕我的作业本…我爸知道,却从不帮我出头,只说‘清颜要学会自己解决问题’。”
林默想起苏老爷子临终前的样子,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却还笑着说“清颜能行”。“他不是不帮你,是想让你变强。”他说,“真正的保护,不是挡在前面,是教会你如何面对风雨。”
苏清颜抬起头,眼眶里有泪光:“林默,你会一直教我吗?”
“会。”林默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直到你不需要我为止。”
第二天上午,两人乔装打扮后出门。林默开了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苏清颜坐在副驾,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车子驶向城南时,她忽然说:“林默,你说赵德柱会不会已经知道我们要去?”
“不知道。”林默目视前方,“我让福伯查了,他今天上午在鼎盛建材开会,下午有个饭局,我们赶在他饭局前过去,打他个措手不及。”
“福伯…”苏清颜想起那个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他现在还好吗?”
“挺好的。”林默说,“昨天去医院看他,他非要给你熬鸡汤,说你瘦了。”
苏清颜的鼻子一酸。福伯就像她的亲人,从小到大照顾她,苏明哲死后,他更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等这件事了了,我要好好谢谢他。”她轻声说。
车子停在鼎盛建材的写字楼下。林默看了眼手表:“现在是十点半,赵德柱的会议应该快结束了。我们从后门进去,避开前台。”
两人下车后,林默自然地牵起苏清颜的手,将她护在身侧。苏清颜的手心沁出细汗,却没挣脱。她知道,此刻的林默不是那个会逗她笑的恋人,是那个能在刀尖上跳舞的保镖,而她,是他要守护的人。
后门的保安是个中年胖子,正靠在椅子上打盹。林默走过去,从口袋里摸出张钞票塞给他:“师傅,我们找赵总,有点急事。”
保安睁开惺忪的睡眼,接过钱,懒洋洋地指了指电梯:“十二楼,左转第三间办公室。”
两人乘电梯上楼,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被完全吸收。林默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传来男人的笑声和女人的娇嗔。他看了眼苏清颜,做了个“准备”的手势,然后猛地踹开门!
办公室里,赵德柱正搂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喝酒,见门被踹开,吓得酒杯都掉了。“谁…谁啊?!”他慌忙推开女人,抓起桌上的烟灰缸。
林默把苏清颜拉到身后,冷冷地看着他:“赵总,不认识我了?”
赵德柱眯着眼看了半天,突然脸色大变:“林…林保镖?!你怎么会在这儿?!”
“当然是来找你要东西的。”林默一步步逼近,“苏明哲的股权转让协议原件,还有他给你的洗钱记录,交出来。”
赵德柱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后退两步,撞翻了椅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们想诬陷我?!”
“诬陷?”苏清颜从林默身后走出来,摘下口罩,声音清冷,“赵总,上个月十五号,你收到苏明哲账户转来的两千万,是通过‘海通贸易’走的账,对吗?”
赵德柱愣住了:“你…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你用这笔钱买了城南的两块地,准备盖度假村。”苏清颜从包里掏出份文件,“这是土地购买合同,上面有你的签名。”
赵德柱的额头渗出冷汗,他知道自己瞒不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就算我知道又怎样?苏明哲死了,你们拿我没办法!”
“是吗?”林默突然从腰间拔出陶瓷短刃,抵在赵德柱的脖子上,“赵总,我劝你还是老实点。我们有的是时间和你耗,直到你肯交出来为止。”
赵德柱看着抵在脖子上的刀,又看看苏清颜手里的文件,终于泄了气:“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协议在保险柜里,密码是苏明哲的生日。”
林默收起短刃,示意苏清颜去开保险柜。苏清颜走过去,输入密码,果然打开了。保险柜里除了那份股权转让协议,还有个U盘。
“这个U盘是什么?”她问。
赵德柱咽了口唾沫:“里面是苏明哲和‘蝰蛇’组织交易的记录,还有…他雇人杀林保镖的证据。”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起档案室里那个杀手,想起苏明哲说“花了大价钱让‘蝰蛇’监视你”,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拿来。”他伸出手。
赵德柱颤抖着把U盘递过去。林默接过U盘,插进随身携带的便携终端,屏幕上立刻显示出一段视频——画面里,苏明哲和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握手,男人正是他在医院看到的那个!
“是他…”林默的声音低沉,“‘蝰蛇’的头目。”
苏清颜凑过来看,也认出了那个男人:“我好像在爸爸的旧照片里见过他,好像是…爸爸以前的商业对手?”
林默调出视频的时间戳,是五年前。“五年前…”他喃喃自语,“那时候你爸还没生病,怎么会和‘蝰蛇’的人有来往?”
视频还在播放,苏明哲的声音传来:“…只要你们帮我除掉清颜,拿到遗嘱,剩下的钱一分都不会少你们的…”
“原来如此…”苏清颜的脸色变得煞白,“苏明哲想杀我,所以才和‘蝰蛇’合作!爸爸知道后,才修改遗嘱,让我当继承人…”
林默关掉视频,把U盘收好。“先离开这里。”他说,“赵德柱交给警察,这些证据够他坐一辈子牢了。”
两人刚走出办公室,走廊尽头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林默把苏清颜拉到墙角,只见七八个手持棍棒的男人冲了过来,为首的正是“蝰蛇”组织的那个杀手!
“林默!果然是你!”杀手看到林默,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苏明哲让我们给你带句话——‘游戏还没结束’!”
林默把苏清颜护在身后,陶瓷短刃在掌心转了个圈:“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杀手冷笑,“当然是杀了你们,拿回U盘!‘蝰蛇’的东西,可不是谁都能碰的!”
话音未落,杀手已经冲了过来,手中的三棱刺直刺林默的心脏!林默侧身躲过,反手一刃划向杀手的胳膊。杀手吃痛,动作一滞,林默趁机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将他踹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