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是屈服,而是腿实在支撑不住了。他仰起头,赤红着眼睛,用最简洁的语言说明了妻子的重病、孩子的幼小和自己的伤,最后重重磕了个头:“张哥,求您救命!预支我点钱救妻子!我这条命,以后就是您的!干什么都行!”
刀疤张慢条斯理地弹了弹烟灰,没有说话。办公室里只有烟丝燃烧的细微声响,压抑得让人窒息。良久,他才开口:“刘寡妇倒是会给我找麻烦。”他拉开抽屉,随手拿出一沓钞票,扔在桌上,那厚度,足以支付顾清玥的急诊费用和一段时间的基本药费。
林澈的眼睛瞬间亮了,伸手想去拿。
“慢着。”刀疤张用手按住了钱,目光锐利地盯着林澈,“钱,可以给你。但我这儿的规矩,你得懂。钱,不是借,是预付的工钱。从今天起,你跟你那病老婆,还有那个小崽子,就算是我的人了。以后,我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听懂了吗?”
这话语里的含义,让林澈不寒而栗。这不仅仅是卖身给他一个人,而是连妻儿都成了某种意义上的“抵押品”。
“张哥……我老婆孩子……”林澈还想争取。
刀疤张不耐烦地打断他:“少废话!要钱救命,就按我的规矩来。不想干,现在就可以滚蛋!”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狠,“不过,出了这个门,是死是活,就别再让我在码头上看见你们!”
林澈看着桌上那沓救命的钱,又想起顾清玥昏迷的脸和孩子的哭声,巨大的心理挣扎几乎要将他撕裂。接受,意味着坠入深渊,可能万劫不复。拒绝,就是立刻看着妻儿死在自己面前。
时间一秒秒流逝,每一秒都像在凌迟着他的神经。
最终,对家人生命的渴望压倒了一切。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麻木的决绝:“我干。谢谢张哥。”
刀疤张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松开了按着钱的手。“识相。阿强,带他去把钱拿了,再找点药给他处理下腿。明天早上,过来报到。”
林澈拿着那沓沉甸甸、仿佛带着灼热温度的钞票,一瘸一拐地跟着叫阿强的汉子离开了办公室。他买了最急需的抗生素和退烧药,又买了点吃的,几乎是跑着回到了杂货铺。
给顾清玥喂下药后,她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林澈瘫坐在地上,处理着自己溃烂的伤口,看着手里剩下的钱,却没有一丝喜悦。这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也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牢牢锁住了他们一家三口的未来。
夜里,顾清玥短暂地清醒了一会儿,虚弱地问:“澈……钱……哪来的?”
林澈不敢看她的眼睛,含糊地说:“找……找码头上的工友借的……以后慢慢还。”他无法告诉她真相,那太残酷了。
顾清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紧紧抓住林澈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恐惧:“澈……我们……不能做坏事……不能……”
“不会的,你放心,我不会的。”林澈反握住她的手,声音哽咽,像是在安慰她,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但脑海中,却不断回响着刀疤张那句“我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
魔鬼的价码,他已经支付。而代价,才刚刚开始显露它狰狞的轮廓。未来的路,注定布满荆棘和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