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短暂却意义重大的“窗外相见”,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顾清玥沉寂的心湖里,确实激起了一圈涟漪。然而,正如心理医生预判的那样,创伤的修复,从来不是一条直线向上的坦途,而是一场充满反复的拉锯战。
回到病房后的头两天,顾清玥的状态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亮光。她不再总是面向墙壁,偶尔会睁开眼,茫然地望着天花板,眼神虽然依旧空洞,但少了些彻底的绝望。林澈跟她说话时,她虽然依旧不回应,但睫毛偶尔的颤动,显示她至少在听。
林澈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缕微光。他不再只是报喜不报忧,而是尝试更平实、更生活化地交流,试图将她拉回现实。
“清玥,今天护士说宝宝一次喝了15毫升奶,比昨天又多了一点。”
“窗台上的绿萝发新芽了,嫩绿嫩绿的,看着就让人心里舒服点。”
“楼下食堂的冬瓜汤味道还行,就是盐放得有点少,你以前总说我口重……”
他絮絮叨叨,像对待一个易碎的梦境,不敢用力,也不敢停下。他甚至尝试着,将护士允许带出来的、宝宝最新的一张脚丫印泥画,轻轻放在她的枕边。
顾清玥的目光在那小小的、模糊的脚印上停留了几秒,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林澈欣喜若狂,仿佛看到了冰雪消融的迹象。
然而,好景不长。第三天夜里,顾清玥突然毫无征兆地发起了高烧,伴随着剧烈的呕吐和全身颤抖。医生诊断是急性肠胃炎,可能由于产后极度虚弱、免疫力低下所致。一场突如其来的生理疾病,将她刚刚有了一丝起色的精神世界,瞬间打回原形,甚至更糟。
冰冷的输液针扎进她苍白的手背,退烧药让她大部分时间陷入昏睡。当她偶尔清醒时,眼神里不再是茫然,而是充满了惊恐和痛苦。身体上的剧烈不适,仿佛打开了她情绪宣泄的闸门。
她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胡话,声音破碎而充满恐惧:
“不要……不要封店……是我的错……”
“孩子……我的孩子呢?……不见了……”
“林澈……对不起……我守不住……什么都守不住……”
“冷……好冷……”
她在病床上辗转反侧,冷汗浸湿了头发,双手在空中无助地抓挠,仿佛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林澈紧紧握住她的手,一遍遍地在她耳边重复:“清玥,我在这里!宝宝也好好的,他在等你!没事了,都会过去的!”
但他的安抚,在顾清玥被高烧和深层恐惧掌控的意识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时而认出他,紧紧抓着他的手,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时而又用力推开他,眼神陌生而抗拒,哭喊着:“走开!你们都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