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变了。时代的重量,显然并未因他的沉睡而减轻分毫。
“看来……我错过了不少。”端木云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一丝自嘲的虚弱。
没有时间容他慢慢适应。文渊和零立刻以最简洁的方式,向他汇报了当前联盟面临的最大危机——“静默区”。
听着关于那片诡异星域的描述,关于“秩序之弦”那美丽而危险的理论,关于调查团被迫撤离的困境,尤其是关于那个由苏小蛮主导的、“秩序之笼”实验引发异变并导致“奇点”出现的惊险过程,端木云的眉头渐渐锁紧。
他对自己昏迷中传递出的意念只有一些极其模糊的碎片印象,但“静默区”所展现出的那种追求绝对“秩序”、抹杀一切“复杂性”与“生命”的特性,让他本能地感到一种深层次的排斥与警惕。
“……它不像是有恶意的‘敌人’,”端木云靠在软垫上,闭目思索了片刻,缓缓开口,声音虽弱,却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穿透力,“它更像是一种……冰冷的‘规则’,一种宇宙为了维持某种‘洁净’而运行的‘程序’。我们之前的接触,是无意中踏入了它的‘运行范围’,而小蛮的实验……”他看向苏小蛮,眼中带着一丝赞许,“则像是故意在它严谨的代码里,插入了一个无法被识别的‘乱码’。”
他顿了顿,继续推测:“那个因此出现的‘奇点’……或许不是它的核心,反而有可能是这个‘程序’本身的一个‘漏洞’,或者是因为‘乱码’刺激而意外‘激活’的、代表着‘异常’或‘变数’的……东西。”
这时,零补充了关于“奇点”的最新观测数据:它的不稳定,它的矛盾特性,它在秩序背景中挣扎求存的诡异状态。
端木云听完,沉默良久,才轻声叮嘱:“密切关注它……但保持距离。它可能蕴含着理解甚至影响‘静默区’的关键,但也可能是一个诱饵,一个……更危险陷阱的开端。”
他的身体终究太过虚弱,短暂的交流和思考已经耗尽了刚刚凝聚起来的精神。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气息也微弱下去。
在文渊示意他必须休息之前,端木云强撑着,看向几位老友:
“猛子,”他对石猛说,“你现在是联盟的剑与盾,你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相信自己,也相信你身边的他们。”
“小蛮,”他又看向苏小蛮,“你的路是对的。但记住,混沌的真意,并非制造混乱,而是在无序的海洋中,寻找并定义新的秩序。用心去体悟。”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零的投影上,“零,绝对的理性可以接近真理,但往往无法完全描述生命。不要排斥那些因羁绊而产生的‘不完美’逻辑,那或许,正是我们区别于那片‘寂静’的最宝贵之处。”
话音落下,他便再次陷入了昏睡,但这一次,他的眉头是舒展的,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收到来自北境的判断和指示,远在警戒线上的石猛,心中有了底。
他立刻下令:调查团转入最高戒备的观察模式,动用一切手段监控“奇点”动态,严禁任何形式的靠近或刺激。同时,苏小蛮的研究方向正式调整,从危险的“秩序之弦”应用,转向相对安全的、基于端木云混沌理念的“有序环境下的混沌变量行为研究”。
端木云苏醒的消息被严格封锁在北境和调查团最高层。联盟这艘大船,需要平稳,而不是因传奇归来可能引发的巨大波澜。
尽管端木云还无法亲自执掌舵轮,但他的苏醒,本身就像一座突然亮起的灯塔,驱散了石猛等人心中积压已久的迷雾与孤独。希望,重新在心底点燃。
前路依旧凶险莫测,那片“寂静”的深渊和其中诞生的诡异“奇点”,依旧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但这一次,他们知道,他们不再是无依无靠。沉睡的意志已然归来,虽然微弱,却必将指引着星火,在这片更加深邃、更加复杂的宇宙棋局中,落下接下来的棋子。
苏醒与奇点,仿佛宇宙天平的两端,开始了一场无声的、关乎未来的角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