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群推门而入,他依旧是一身整洁的儒衫,一丝不苟,只是那双素来平静的眼眸里,带着明显的忧色。他手中捧着一摞厚厚的竹简,看样子是一夜未眠。
“主公,”陈群将竹简轻轻放在案上,行了一礼,开门见山,“长文整理了城中各项事务,有几件要事,急需主公定夺。”
“说。”李玄示意他坐。
“其一,是降卒。此役我军俘虏冀州降兵一万三千余人,加上之前王恭的残部,总数已近两万。这么多人,每日消耗的粮草是个天文数字。郡城的府库,就算加上查抄甄家之外的几家豪族所得,也撑不过一月。如何安置他们,是头等大事。”
“其二,是民心。我军虽入主郡城,但城中士族豪强,大多还处于观望之中。昨日主公下令厚待颜良的消息传出,城中颇有微词,认为主公对敌将过于仁慈,恐非明主之象。长此以往,不利于我等稳固统治。”
“其三,是防务。颜良虽败,但袁绍主力未损。我料其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来的,恐怕就是雷霆万钧的大军。我郡城墙多有残破,兵甲器械在之前的战斗中也损耗严重,急需修补和补充。”
陈群一条条地汇报着,每一条都事关生死存亡。这才是战争胜利后,最真实的一面。打天下难,守天下更难。
李玄静静地听着,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这些问题,他早有预料。
他看着一脸严肃的陈群,忽然问道:“长文,你可曾听过‘诛仙’的故事?”
陈群正在思索如何劝谏主公处理颜良,冷不防听到这么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当场就愣住了。
“诛……诛仙?”他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主公说的是……上古神话中,通天教主的那四把剑?”
陈群博览群书,对这些志怪传说自然也有所涉猎,只是他完全不明白,在这种讨论军国大事的紧要关头,主公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个。
“对,就是那个。”李玄点了点头。
陈群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尽一个臣子的本分,委婉地劝谏道:“主公,此乃荒诞不经之说,乃前人想象附会而成,当不得真。我等眼下之急,是粮草与城防,而非虚无缥缈的神鬼之事啊。”
在他看来,自己的主公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的思想过于跳脱,让人跟不上。
李玄看着陈群那一脸“主公你可千万别走火入魔”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他知道,跟陈群这种务实到极点的经世之才,是解释不通的。
“我明白。”他摆了摆手,将话题拉了回来,干脆利落地做出了决断,“就按你的想法来。降卒之事,可效仿古人,以工代赈。让他们去修缮城墙,开挖护城河,管饭就成,这样既解决了安置问题,又加强了防务,一举两得。具体章程,你来拟定。”
“至于民心,”李玄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一群只知坐观成败的墙头草罢了,无需理会。我军的威望,是靠刀枪打出来的,不是靠笑脸求来的。谁不服,让他来跟我说。”
“颜良之事,你不必再管,我自有安排。”
一番话说得杀伐果断,条理清晰,瞬间打消了陈群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一丝担忧。他立刻躬身领命:“主公英明,长文这就去办。”
看着陈群捧着竹简,步履匆匆地离去,李玄的脸上再次露出了那种高深莫测的笑容。
一把钥匙,一本账簿。
一个指向神话,一个指向凡尘。
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这争霸天下之路,才算走得稳。
就在这时,李风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门口。
“主公。”
“讲。”
“我们监视冀州边境的斥候传回消息。”李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简洁,“颜良兵败的消息传回后,袁绍大营并无太大动静,主力依旧在与公孙瓒对峙。只是……”
李风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只是什么?”
“斥候发现,袁绍麾下另一员大将文丑,近日频繁带兵出营。但他并非操练兵马,而是护送着几名身穿道袍的方士,带着一种类似司南的古怪罗盘,在两军交界的太行山脉中,四处游荡,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李玄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双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来了!
他心中那个最大胆的猜测,正在被印证!
文丑!道士!罗盘!寻找东西!
这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袁绍,他不仅仅是在图谋天下。他,或者他身边的人,也知道那些碎片的秘密!他们也在寻找!
一场看不见的,围绕着神话碎片的争夺战,早已在历史的帷幕之下,悄然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