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细?”李玄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怀中已经止住哭声、但依旧在抽噎的刘协,放在了身后的草堆上,用一张毛毯盖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站起身,直面吕布的滔天怒火。
“温侯,你真的觉得,我是奸细吗?”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如果我是奸,为何要将这能号令天下的‘皇子’送到你的手上?如果我是孙坚的内应,为何不直接在营中放火,里应外合,反而要多此一举,去害一个对我并无威胁的张将军?”
这一连串的反问,让吕布的动作微微一滞。
是啊,这不合情理。
李玄的话,像一把锥子,在他那被怒火烧得混沌的脑子里,钻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李玄看着吕布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迟疑,知道火候到了。他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想再解释什么,脚下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踉跄,整个人朝着吕布的方向扑了过去。
“小心!”
吕布下意识地想用画戟去挡,却又怕伤到他。这电光石火的犹豫间,李玄已经“狼狈”地稳住了身形。
而就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方,一块半旧的、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白色麻布,从他敞开的内衫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那东西如此不起眼,在昏暗的灯光下,就像一块普通的擦汗布。
可吕布的眼神,却瞬间被吸了过去。
因为,他清楚地看到,这块布,是从李玄最贴身的怀里掉出来的。
一个人,会将一块普通的布,藏在最贴身的地方吗?
一种猛兽般的直觉,让吕-布心中的疑窦瞬间攀升到了顶点。
他没有说话,只是弯下腰,用方天画戟的枝桠,轻轻挑起了那块麻布。
李玄的脸上,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慌”,他伸手去抢,急切地说道:“温侯,这是我的私人物品,不可……”
他越是如此,吕布便越是怀疑。
“哼!”吕布冷哼一声,手腕一抖,那块麻布便飞到了他的手中。
他展开麻布,借着灯光,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那是一封信,字迹潦草,内容更是语焉不详,像是匆忙间写下的暗语。
【……皇室遗孤已至……玉玺感应愈发强烈……时机将近,待我信号,当里应外合,共成大业……】
信的末尾,没有署名,只有一个用朱砂画上的、歪歪扭扭的“孙”字。
轰!
吕布的脑子,像是被一道紫电天雷,狠狠劈中!
皇室遗孤!玉玺感应!里应外合!
这几个字眼,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神经上。
他瞬间明白了!
孙坚之所以会像疯狗一样扑过来,不是为了什么报仇,也不是什么偶然!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那个孩子!就是那个所谓的“皇子”!
而这封信……这封信证明,在他的大营之中,有孙坚的内应!
一股比被欺骗、被愚弄更深沉、更刺骨的寒意,从吕布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玄。但这一次,眼神里的杀意,已经褪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惊骇、猜忌与极度不安的复杂情绪。
他不再怀疑李玄是奸细了。
因为如果李玄是,他绝不会把这样一封致命的信带在身上,更不会如此“不小心”地掉出来。
那么这封信,就是李玄截获的!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李玄会派张辽去查探!他不是在说谎,他是在用一种隐晦的方式,提醒自己有危险!
可恨自己……竟然没有明白他的苦心!
吕布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一把揪住李玄的衣领,几乎是咆哮着问道:“这东西,你从哪弄来的?!那个内应,是谁?!”
他的怒火,已经成功地从李玄身上,转移到了那个虚无缥缈的“内鬼”身上。
李玄,从一个即将被处决的“罪人”,摇身一变,成了唯一知晓内情的“关键人物”。
看着吕布那张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的脸,李玄心中一片冰冷。
成了。
他迎着吕布的目光,眼中适时地流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沉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地说道:
“温侯……此事,说来话长。但现在,我们恐怕没有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