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核心幕僚,为一名叫做‘阿曼’的中年男子,原本为百越地区商人,颇有家资,但似非纯正百越本土人士,山鬼诸多蛊惑人心之手段、以及瘴疠谷伏击一役,皆疑出自此人之手。阿曼平时深居简出,极少露面,山鬼对其言听计从,地位超然,目前暂摄雒越地区行政事务。”
“此外,山鬼麾下尚有数名悍将,分别统领‘山神之怒’与其他诸军,皆对其死心塌地……”
这些关于山鬼性格与核心圈子的分析,极具价值。
多疑、残忍、自负……这些性格弱点,在战场上或许可以被利用。
卷宗的最后部分,记录了祁同伟一次惊险的撤离行动。
“五月十日,卑职携所获情报及一名重要俘虏,自预定路线撤离,欲返回象郡据点。行至‘毒龙涧’附近时,遭遇一支约三十人之‘山神之怒’巡逻队。对方显然受过专门反侦察训练,发现我方踪迹后,立刻发出信号,并呈扇形包抄而来。”
“事态紧急,卑职当即下令,以手弩与淬毒匕首迎敌,试图快速突围。然‘山神之怒’个体战力强悍,配备燧发枪及霹雳火,且配合默契,悍不畏死。激战约一刻钟,我方虽凭借黑冰台之格斗技巧,击杀对方十余人,但自身亦损失惨重,随行十七名探员,为掩护卑职与俘虏撤离,皆力战而亡,尸骨无存……”
“卑职凭借对地形之熟悉与备用之伪装,携俘虏潜入密林深处,迂回跋涉两日一夜,方摆脱追兵,于五月十二日抵达安全屋,旋即安排快马,将此情报连同俘虏一并送出。”
十七名探员!扶苏的心再次揪紧。
为了这份情报,黑冰台在南疆的力量,付出了近乎伤筋动骨的代价。
他仿佛能看到,在潮湿泥泞的雨林中,那些无名的忠魂,为了帝国的使命,血洒异乡。
卷宗的末尾,附着一份简短的战俘审讯记录。俘虏名叫岩豹,是雒越地区一个外围部落的巡逻小队长,并非山鬼的核心嫡系。
审讯记录显示,岩豹透露了几个重要信息:
其一,山鬼军队,尤其是“山神之怒”,极其擅长利用丛林环境进行夜袭和伏击,除了缴获的秦军火器之外,惯用涂有毒药的吹箭、陷阱等手段。
其二,民兵虽然狂热,但缺乏正规训练,装备简陋,主要依靠人海战术和熟悉地形进行骚扰。
其三,文朗城内的粮食储备,据他耳闻,“堆积如山”,但具体位置不知。
其四,山鬼最近频繁举行大型祭祀,每次祭祀后,参与民兵的狂热度都会显着提升。
记录最后,祁同伟特意用笔提醒:“陛下明鉴,百越之地,林密瘴浓,敌暗我明。山鬼及其‘巫毒军’尤擅夜战、偷袭与毒物。我军虽利器在手,亦需严加防范,谨防其狗急跳墙,以非常规手段对我造成伤亡。进军途中,哨探、警戒需倍加谨慎!”
合上卷宗,扶苏久久不语。
书房内灯火通明,映照着他凝重而冷峻的面容。
情报的内容远超他的预期。
他预想了山鬼拥有燧发枪,预想了其负隅顽抗,但却没料到,对方竟然在短短时间内,以如此诡异的手段,将雒越地区变成了一个拥有五十多万被洗脑民众的、巨大的、狂热的战争堡垒!
这不是一场单纯的军事行动,更是一场意识形态的战争,一场文明对愚昧、秩序对混乱的征伐。
山鬼此人,不仅是个军阀,更是一个极其危险的邪教头子!
那个阿曼,恐怕在其中起到了关键作用。
文朗城头悬挂的探员尸首,折损的十七名精英……这一切,都让扶苏对即将到来的南征,有了更清醒、也更沉重的认知。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着巨幅南疆地图的墙壁前,目光锐利如刀,死死钉在了那个被祁同伟重点标注的“文朗城”上。
城头血旗飘扬,仿佛在向他发出挑衅。
五十万被蛊惑的民众,神秘诡异的山鬼与阿曼,擅长丛林诡战的“山神之怒”,以及那未知的、可能影响人心智的邪术……
这一切,构成了南疆战事的复杂与残酷。
但是,扶苏的眼中,没有丝毫退缩,反而燃起了更加炽烈的火焰。
“山鬼……阿曼……‘山神之怒’……”他低声念着这些名字,声音冰冷,“任你诡计多端,任你蛊惑人心,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的魑魅魍魉,都唯有灰飞烟灭一途!”
他想起了今日校场上,那支沉默如山、却又蕴含着雷霆之力的新军,想起了那十七门如同凶兽般匍匐的“秦魄”重炮。
“祁同伟和黑冰台探员们用鲜血换来的情报,不会白费。那些牺牲的探员,朕会让他们在南疆的焦土上,得到安息。”
他回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白纸,提笔蘸墨,开始勾勒初步的作战构想。
先肃清外围,截断粮道,引诱其主力出城……利用火力优势,在野战中大量歼灭其有生力量……对文朗城,围而不打,或以绝对炮火覆盖,最大限度减少攻坚伤亡……
一条条思路,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
这一夜,章台宫书房的灯火,直至天明未曾熄灭。
南疆的迷雾,已被忠魂的鲜血驱散部分,露出了其下隐藏的狰狞与危机。
但也正因如此,帝国挥出的铁拳,将更加精准,更加致命!
文朗城头的血旗,注定将被大秦的黑水龙旗取代!
而那高高在上的山鬼,也终将在他自以为是的“神坛”上,被科技的雷霆,轰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