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样昼行夜宿,苦苦支撑,向着昭武城的方向艰难跋涉。
而在他身后,秦军的扫荡支队正以极高的效率执行着项羽的命令。大军过处,最后的零星抵抗被粉碎,任何被发现的活动目标都被无情清除。
由于莫顿是徒步,且行走路线并非主干道,竟阴差阳错地与快速推进、主要沿着新修驰道行军的秦军大队人马错开了。
三天后,形容枯槁、几乎没有人样的阿史那·莫顿,终于拖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身体,爬上了一处小土坡。远方,昭武城那熟悉的、此刻却显得无比亲切的轮廓,终于模糊地出现在地平线上!
希望的光芒瞬间照亮了他灰暗的眸子!
到了!终于快要到了!他仿佛已经闻到了城中烤羊肉的香味,尝到了甘甜美酒的滋味,甚至开始在心中打起草稿,该如何劝说国王放弃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然而,他并不知道,就在他望见昭武城的同时,秦军的铁桶合围也正同步进行到最后阶段。一支秦军万人队刚刚在他身后数里外的地方,依托一个小型土丘,快速构建了一个简易的炮兵阵地。二十门黝黑的飞雷神炮被推上前,炮口森然指向昭武城方向。
这支队伍的指挥官,一名军事学院毕业的年轻秦军校尉,正习惯性地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昭武城墙的布防情况,以及城墙外围是否有异常。
突然,镜头里出现了一个缓慢移动的小黑点。校尉调整焦距,看清了那是一个衣衫褴褛、步履蹒跚的身影,正朝着昭武城的方向蠕动。
“嗯?”校尉眉头一拧,立刻想起了武威侯项羽那道冰冷无情的命令——“三十里内,但凡有任何人、任何活物,敢在昭武城外出现……一律用炮轰碎!”
“炮兵就位!目标,前方可疑人员,距离……约四里!高低+2,方向不变!一发试射!”校尉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下达命令。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侯爷军令如山,任何疏忽都可能掉脑袋。
身旁的一名老炮长似乎有些迟疑,凑近低声道:“校尉大人,就一个乞丐模样的老头……看样子是往城里去的,不像城里出来的。或许……或许是逃难的流民?这也要动用火炮?是否小题大做了?”毕竟炮弹珍贵,用来打一个单人目标,实在有些奢侈。
校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目光锐利如刀:“军令如山!武威侯再三严令,肃清外围,格杀勿论!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你是在质疑侯爷的军令?”
那炮长顿时一个激灵,冷汗就下来了:“卑职不敢!”
校尉哼了一声,随即嘴角又勾起一丝狡黠而残酷的笑意:“再说了,弟兄们这几天光挖工事了,手都痒得很。就拿这老货练练手,校验一下炮位,岂不正好?免得真打起来的时候手生!也别试射了,全炮发射!谁要是打歪了,晚上没饭吃!”
这个理由显然更对士兵们的胃口,周围几个炮兵都低声笑了起来,最后一点心理负担也烟消云散。
“目标确认!装填完毕!”炮长大声报告。
校尉放下望远镜,猛地挥下手:“放!”
轰!轰!轰!轰——!
二十门飞雷神炮次第怒吼,喷吐出炽热的火舌和浓烟,大地为之震颤!二十枚黑点般的炮弹带着凄厉的呼啸声,撕裂空气,以惊人的速度射向远方那个渺小的身影。
正沉浸在即将归家喜悦中的阿史那·莫顿,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恐怖雷鸣!这声音……这声音,打雷了?!
他骇然停下脚步,惊恐万状地回头望去——
只见蔚蓝的天空中,二十个小小的黑点正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速度急剧放大!它们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仿佛死神的眼睛,牢牢锁定了他!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或许是疑惑:为什么?我只是一个回去报信的老人……
下一刻,毁灭降临!
轰隆隆隆——!!!
至少有三发炮弹直接命中了他所在的位置,还有数发炮弹砸在周围,激起冲天的泥土烟柱!
剧烈的爆炸瞬间将那个渺小的身影彻底吞噬、撕碎、汽化!甚至连一点残肢断臂都没有留下,仿佛他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原地只留下几个巨大的弹坑和弥漫的硝烟。
远处的秦军炮兵阵地上,士兵们通过望远镜看到了战果,发出了一阵轻松的哄笑和调侃。
“哈哈!老王,你打偏了!你那弹着点离那老乞丐起码十步远!晚上没饭吃喽!”
“放屁!明明是我那发正中目标!直接把他炸没了!”
“啧啧,二十门炮齐射,就为了杀一个乞丐,这老小子死的够排场啊!”
“侯爷威武!这下彻底清净了!”
“校尉,咱们这炮位校准得没问题,打得准!”
笑闹声中,充满了对生命的漠视和一种掌握绝对力量后的残酷幽默。对他们而言,这确实只是一次轻松的练手,一次对军令的严格执行。那个遥远山坡上消失的生命,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校尉满意地点点头,记录下炮击参数,随后下令:“炮兵阵地留守,其余人继续加固工事!眼睛都放亮点,连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过!”
冰冷的命令回荡在阵地上空。秦军的铁桶合围,至此再无任何缝隙。
而昭武城,这座月氏最后的孤城,已然被彻底锁死,它的命运,只剩下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