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看着阶下这四个形容枯槁、眼神却燃烧着近乎疯狂求知欲与证明欲的臣子,心中微微一动。这种被压抑后迸发的巨大科研热情,他太熟悉了。这,正是他想要的“厚积薄发”!
他面上不动声色,手指在光滑的紫檀木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声响,似乎在权衡。
片刻,他微微颔首:“准。”
徐福四人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
“然,”扶苏的声音不容置疑,“安全规程,乃朕之底线!尔等归去,首要之务,非是点火实验,而是依照规程,彻底清查、规整工坊!所有物料,分门别类,隔区存储!所有器具,按规摆放!所有操作细则,给朕一条条列出来,贴在墙上!所有参与人员,必须熟记规程,考核过关!朕会遣内侍与工部精通营造、防火之吏员,三日后亲赴骊山查验!若有一处不合规,尔等便再给朕‘静养’半年!”
“臣等遵旨!必不负陛下所托!”徐福四人激动得声音发颤,连连叩首。这严苛到近乎苛刻的要求,此刻听在他们耳中,却如同天籁!有要求,才有方向!陛下并非全然不信任他们!
“胥坤。”扶苏唤道。
一直侍立在侧的内侍总管胥坤立刻躬身:“奴才在。”
“按昨日岁末大朝之例,”扶苏的目光扫过徐福等人身上空荡的新官袍,“赐徐福及此弟子岁赐:金一百,蜀锦二十匹,新纸十刀,铅笔百支。另,御酒两坛,精米五石。”他顿了顿,补充道,“再赐新制精铁锅一口,铁锹、铁镐各一柄。那些是工部新生产的铁器,你们回去看看,或有启发,亦可与工部商议,试制部分实验所用之器具!”
“诺。”胥坤应下。
徐福四人彻底懵了。金帛?御酒?精米?甚至…还有那工部刚造出来的、陛下昨日才在麒麟殿展示、引得满朝轰动的精铁锅、铁锹、铁镐?
这……这哪里是赏赐?这分明是陛下将他们也视作了那麒麟殿上参与开创盛世的功臣!数月来的冷落、惶恐、绝望,在这一刻,被这沉甸甸、暖烘烘的“岁赐”冲击得七零八落。一股难以言喻的酸热猛地冲上鼻尖,直冲眼眶。
“臣…臣等……”徐福哽咽着,老泪纵横,连同身后弟子,唯有以头抢地,泣不成声,“叩谢陛下天恩!陛下洪恩浩荡,臣等万死难报!”
“行了,朕不需你们万死,你们只需牢记安全底线,严守保密规程!看看你们的样子,这段时间想必也是吃不好睡不好,胥坤,传旨庖厨令高要,让他带人去骊山工坊,给他们做点好吃的,补补身子!”
“臣等,叩谢陛下天恩!”皇帝亲赐御膳!这是何等的荣耀?!他们这些方士出身的家伙就是做梦也不敢想啊!如今却成为现实,此刻的他们已经彻底的从灵魂上臣服于皇帝陛下!
......
骊山皇庄那扇隔绝风雪也隔绝希望的高墙之内,气氛已然天翻地覆。
皇帝的雷霆训诫犹在耳畔,庖厨令高要带领宫中庖厨做的那顿美食至今还令他们流连忘返,那沉甸甸的岁赐所带来的暖流尚未散去,一股更加炽热、更加急迫的火焰已经在每一个人的胸腔里熊熊燃烧起来。
没有片刻的休整,甚至来不及仔细摩挲那口闪着乌光的精铁锅,徐福便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着,嘶哑着喉咙,将所有人赶进了那间被遗弃数月、积满灰尘和蛛网的工坊。
“动起来!都给老夫动起来!”徐福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急切而异常尖锐,他挥舞着那柄御赐的精铁锹,像是在指挥一场关乎生死的战役,“陛下有旨!安全第一!规程!规程就是命!先把这鬼地方给老夫彻底清扫干净!一丝灰尘都不许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