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他带着几名亲信鬼鬼祟祟地牵着马,试图从偏僻的西门溜走时,一队手持长戈的巡查士兵从黑暗中涌出,将他们团团围住。
为首的校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缓缓举起手中的令牌:“奉韩典客之命,在此恭候杨郡丞多时了。”
杨慎行双腿一软,包裹“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官印和金银滚落一地。
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韩季真,那个扶苏新提拔的典客,竟然早就料到了他的动向!
清晨的阳光终于穿透薄雾,洒在血迹斑斑的王氏庄园门前。
扶苏命人临时搭起了一座高台,充作宣政台。
王长庚和杨慎行像两条死狗一样被押跪在台下。
庄园内外,数不清的百姓闻讯赶来,他们大多是王长庚的佃户,此刻正用一种混杂着恐惧、仇恨和期待的复杂眼神望着高台。
扶苏站在台上,目光如电,扫过跪在地上的二人,声音冰冷而威严:“王长庚,杨慎行,尔等身为朝廷命官,食我大秦之禄,却不思报国,反而结党营私,兼并土地,欺压百姓,致使上郡民不聊生。你们可知,此乃欺君误国之大罪,罪该万死!”
杨慎行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磕头如捣蒜:“陛下!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都是王长庚逼我的,下官……下官也是被逼无奈啊!”
王长庚却猛地抬起头,乱发之下,一双眼睛充满了怨毒与疯狂,他嘶声怒吼:“扶苏!你休要在此假惺惺!你囚禁二世陛下,残杀宗亲旧贵,独揽大权,与篡位何异?你才是真正的大秦罪人,你这个篡位贼子!也配称陛下!?”
他这一声吼,让原本嘈杂的现场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扶苏。
这顶“篡位”的帽子,太过沉重。
扶苏却不怒反笑,笑声中充满了轻蔑与嘲讽。
他缓缓走下高台,来到王长庚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篡位?先帝求仙问道,不理朝政,致使赵高之流祸乱朝纲,天下汹汹。而你,王长庚,身为地方豪绅,手握大量土地财帛,不想着为国分忧,反而变本加厉,趁机大肆敛财,兼并良田万亩,对抗朝廷新政。让你所在之地的百姓卖儿卖女,易子而食!此刻还敢污蔑朕,你什么身份?朕的事何时由得到你说三道四了?朕今日便用大秦律法治你这乱臣贼子的罪!”
扶苏的声音越来越响,如同惊雷滚过,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他猛地一脚,将身边卫士呈上的一箱竹简踢翻在地。
“看看!这都是你鱼肉乡里的铁证!每一卷,都记录着一户百姓的血泪!你,才是大秦真正的毒瘤!”
王长庚被驳斥得哑口无言,脸色由红转白,最后颓然瘫倒在地。
台下的百姓们看着那些散落的竹简,仿佛看到了自己家破人亡的契约,压抑已久的怒火和悲愤瞬间爆发。
“杀了他!杀了这个狗官!”
“还我田地!还我活路!”
喊声如潮,群情激奋。
扶苏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
他重新走上高台,目光扫过一张张激动、期盼的脸庞,朗声道:“诸位乡亲!从今日起,奸贼王长庚所有侵占的土地,全部收归国有!”
人群中一阵骚动,许多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扶苏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朕在此宣布!所有被夺土地,将由典客韩季真主持,以户为单位,重新均分给所有无地、少地的百姓!耕者,有其田!”
“耕者有其田!”
这五个字,如同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所有人的心!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陛下圣明!陛下万岁!”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了“陛下”,紧接着,成千上万的百姓黑压压地跪倒在地,对着高台上的扶苏拼命磕头,泪流满面。
这积压了太久的委屈、绝望,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了最真挚的感激与拥戴。
“陛下圣明”的呼声响彻四野,经久不息。
扶苏静静地望着眼前这片跪拜的人潮,心中却没有丝毫的骄傲自满。
他清楚地知道,铲除一个王长庚,仅仅是一个开始。
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还有无数个“王长庚”正在啃噬着大秦的根基。
他缓缓转身,迎着初升的朝阳,对身后的王贲沉声说道:“传令下去,大军不必休整。接下来,便是对整个关中的清洗。”
王贲心中一凛,抱拳领命:“末将遵命!”
扶苏的目光越过欢呼的人群,越过连绵的秦川,投向了那更加遥远的东方。
关中的风暴,仅仅是序曲。
他能感觉到,在这场剧变之下,一股更加汹涌的暗流,正在帝国那看不见的角落里,悄然汇聚。
那里,关中的风,似乎正要吹向更广阔的天地,也必将激起更猛烈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