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恐怕咸阳城中所有手握兵权的将领、有影响力的宗室旧臣,都已经人手一份了。
“快!快!”赵高状若疯魔地对阎乐嘶吼,“把李斯给我转移!转移到最深的地牢!加派一百名死士看守,任何人不得靠近!没有我的命令,谁敢去看他,格杀勿论!”
他唯一的底牌就是李斯。
只要李斯活着,并且“承认”诏书为真,他就还有一线生机。
阎乐领命而去,心中却对赵高的失态感到一丝不安。
但他没有选择,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当晚,为了挽回颓势,也为了向赵高证明自己的价值,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子时,月黑风高。
阎乐亲率两千轻骑,悄然从咸阳西门缒下,如一群黑夜中的饿狼,企图绕到北军大营的后方,发动一场致命的突袭。
然而,他们面对的,是身经百战的兵家宗师,王贲。
当阎乐的骑兵兴奋地以为奇袭即将成功时,营地两侧的黑暗中,突然燃起了数百支火把。
无数早已埋伏好的北地强弩手,在王贲冷酷的命令下,同时扣动了悬刀。
“放!”
嗡——!
密集的破空声如同死神的蜂鸣,箭矢如蝗,瞬间覆盖了这支两千人的骑兵队。
惨叫声、战马的悲鸣声响彻夜空。
阎乐带来的所谓禁军精锐,在北军的铁血杀阵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般。
一轮齐射,便人仰马翻,死伤过半。
王贲没有下令追击,只是冷眼看着阎乐带着残兵败将狼狈逃窜。
这只是一次敲山震虎的试探,他要的,是更大的震慑。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咸阳城头上的守军,惊恐地发现,城下多了一排排血淋淋的东西。
那是一百多名在昨夜突袭中被俘的禁军士卒。
他们被反绑着双手,跪在地上,满脸绝望。
扶苏身披玄甲,立于阵前。
他的声音通过军中特制的传声巨角,响彻整个咸阳上空。
“逆贼赵高,欺君罔上,矫诏乱政,囚禁丞相,罪不容赦!”
“尔等皆为大秦将士,食大秦俸禄,理应为国尽忠,而非为虎作伥!昨夜偷营逆贼,便是尔等前车之鉴!”
他的声音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过城头每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
“今日,我奉天命讨伐奸佞,重整朝纲!凡助纣为虐者,城破之日,满门抄斩!若能幡然醒悟,弃暗投明,开城归降者,既往不咎,官升三级!”
话音落下,他猛地挥手。
“斩!”
冰冷的命令下达,行刑的刀斧手手起刀落,一百多颗人头滚落在地,鲜血染红了城下的土地。
“呜——”
北军阵中,苍凉的号角齐声长鸣,十万将士同时以戈击盾,发出山崩地裂般的怒吼。
“讨伐奸佞!重整朝纲!”
声浪如潮,一波波地冲击着咸阳城墙,也冲击着城内每一个人的心脏。
城头上的守军面色惨白,握着兵器的手不住地颤抖。
他们看到,城下那支如钢铁洪流般的大军,开始缓缓向前推进,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几乎要将他们的意志彻底碾碎。
咸阳宫内,赵高听着城外传来的阵阵怒吼,面无人色,瘫软在御座上。
他知道,他已经彻底失去了人心。
而在北军大营的中军帐内,扶苏卸下甲胄,目光沉静地看着沙盘上的咸阳城模型。
王贲与蒙恬侍立在侧。
“公子,敌军军心已乱,士气可用,是否即刻攻城?”蒙恬沉声问道。
扶苏缓缓摇头,修长的手指在沙盘上轻轻一点,指向了咸阳城内李由所部禁军的驻地。
“强攻咸阳,即便功成,亦是惨胜。帝都残破,士卒伤亡惨重,非我所愿。再说那些也都是我大秦的军队,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强攻了。”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赵高已是困兽,但他手中尚有两张牌,一是李斯,二便是李由和他麾下的禁军。”
王贲点头道:“公子所言极是。李由内心动摇,若能策反此人,我军便可兵不血刃,里应外合,大事可定。”
扶苏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武力威慑已经足够,心理的堤坝也已被冲开了一道裂口。
现在,是时候派出那个最合适的人,去给那道裂口,施加最精准、最沉重的一击了。
他转过身,对帐外亲卫下达了一道新的命令。
“传我将令,召杜赫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