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在车厢里坐不住了,他推开防风棚的门,翻身坐到车厢前端的驾驶位上,伸手拿过傻鹿的缰绳,把控着方向。灰影也立刻跟上,纵身跳到他身边的空位上,前爪搭在车厢边缘,和他一起朝着前方望去,像是要陪着傻鹿一起应对眼前的诡异环境。
定了定神,徐明攥紧缰绳,对着傻鹿沉声道:“继续走!”傻鹿听到指令,原本不安晃动的脑袋瞬间稳住,没有丝毫犹豫,迈着坚定的蹄子继续往前冲,拖车底部的轮胎在红色岩石地面上滚动,发出规律的“咕噜”声,这微弱的声响在死寂的环境里,竟成了唯一的活气。
抬头望,天空是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暗灰色,没有星子,没有月色,连一丝云的流动都看不见,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幕布罩在头顶,寂静得可怕。
这种寂静不是空无,而是带着压倒性的厚重感,仿佛能吞噬一切声音,让人下意识屏住呼吸,心底不由自主泛起对大自然的敬畏,在这样的天地间,人类和动物都渺小得像一粒沙。
风却偏要打破这死寂,在红色岩石间横冲直撞。
有时它贴着地面刮过,卷起细碎的岩屑,“沙沙”声像无数只虫在爬,顺着裤脚往骨头缝里钻;有时它猛地拔高,撞在突兀的岩柱上,发出“呜呜”的长鸣,那声音裹着细碎的、类似人低语的杂音,忽远忽近,明明四周空无一人,却像有无数道目光落在身上,耳边总似有若无萦绕着“有人在说话”的错觉。
风势骤起时,又变得狂暴刺耳,嘶吼着拍打拖车的防风棚,帆布被吹得“啪啪”作响,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撕裂,连脚下的岩石都似在微微震颤,像是有恶鬼要从岩缝里钻出来,将他们拖进深渊。
徐明忍不住把衣领往上拉了拉,手指因为攥紧缰绳而勒了发疼。灰影紧绷着身体,喉咙里持续发出低沉的低吼,尾巴绷得笔直,眼睛在昏暗里亮着光,死死盯着每一处晃动的岩石阴影,脖颈处的金毛因戒备而微微炸开。
只有傻鹿依旧稳步前行,哪怕风裹着沙粒打在它的皮肤上,哪怕耳边全是能勾动恐惧的声响,它也没再迟疑,蹄子踏在岩石上的每一步都沉稳有力,只凭着对徐明指令的信任,坚定地朝着西北方向迈进 。
随着深夜逐渐沉底,天空黑得愈发浓烈,像是有人将一整桶浓墨泼洒在天幕上,连最微弱的光线都被吞噬殆尽,只有脚下红色的岩石还能勉强分辨出轮廓,透着几分死寂的诡异。
徐明不得不放慢速度,凭着感觉调整缰绳,灰影也凑近了些,用身体轻轻蹭着他的手臂,像是在传递勇气。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哒哒”声突然从身后传来,那声音起初还很遥远,细碎得像雨点打在岩石上。
可转眼间就变得密集、厚重,如同千百万头动物踩着相同的节奏狂奔,蹄子踏在岩石上的轰鸣震得地面都在微微发麻,裹挟着一股仓皇逃窜的紧迫感,呼啸着朝他们逼近。
徐明心里一紧,猛地回头去看,灰影也瞬间炸毛,对着后方发出警惕的低吼。可身后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以及被风吹得乱舞的岩屑,连一丝动物的影子都没有。
但那股“无数生物狂奔而过”的压迫感却真实得可怕,仿佛有一支看不见的逃亡大军从他们的拖车旁疾驰而过,蹄声、喘息声交织在一起,顺着风往前冲,很快就消失在黑暗深处,只留下耳边还在回响的、如同幻听般的轰鸣。
徐明僵在原地,心脏还在砰砰直跳。他揉了揉耳朵,又仔细听了听,身后只剩下风刮过岩缝的“呜呜”声,刚才那阵惊心动魄的蹄声仿佛从未出现过。
傻鹿也停下了脚步,不安地晃着脑袋,朝着后方的黑暗轻轻嘶鸣了一声,却没敢挪动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