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婆的手紧紧攥着衣角,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帐篷门的方向,像是能透过帆布看到老疤那边的火堆。
就在这时,老疤那边有人扯着嗓子喊:“这老家伙的肉太老了!嚼着跟树皮似的,还是嫩的好!扔了扔了,送尸堆去!”
“尸堆”两个字像道惊雷,劈在许大叔夫妻头上。
许大叔猛地抬头,和老婆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的挣扎瞬间被狂喜取代。老疤嫌肉老,要扔去尸堆!那僵尸肉再老,也是肉啊!是能填肚子、能让女儿多撑几天的肉啊!
许大叔的手都开始抖了,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激动。他赶紧捂住嘴,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在这吃人不眨眼的寒夜里,“被扔掉的肉”,竟然成了他们能抓住的、唯一的生机。
风裹着雪粒子砸在帐篷布上,发出“簌簌”的响,每一声都像刮在心上。许大叔此刻脑子里没有别的,只有两个字一个字,肉,对,是肉。
他转头看向老婆,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老婆的眼睛里蒙着层红血丝,有没褪尽的愧疚,有对女儿的担忧,还有一丝被饿意逼出来的、近乎疯狂的急切。
那眼神像团揉皱的纸,摊开来看,全是绝望里的挣扎,他们都知道要去做什么,知道那是同类的遗骸,可怀里女儿微弱的呼吸,像根鞭子,抽着他们不得不往那条路上走。
许大叔从老婆的眼神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样的麻木,一样的迫切,一样的、不敢细想的罪恶感。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几秒,没说话,却像把所有话都咽进了肚子里。接着,老婆慢慢抬起手,把自己手里那把磨得有些钝的小刀,轻轻放进了许大叔的掌心。
她的手指冻得发僵,碰着许大叔的手时,带着点冰凉的颤抖,却把小刀按得很稳,像是把最后一点勇气,也一并交托了过去。
许大叔的手被两把小刀硌得发紧,冰凉的金属触感里,却好像裹着两人同病相怜的、不得不硬起来的心。
许大叔的手指还在轻轻颤抖,他攥着小刀,贴着帐篷布,一点一点把帘子掀开一道小缝。雪沫子顺着缝飘进来,落在手背上,冰得他猛地缩了下指尖,却没敢挪开目光。
往外望时,老疤那边的帐篷黑沉沉的,白天煮肉的大锅早没了热气,连锅底那点残余的火星都熄得干干净净,只剩个黑黢黢的轮廓,在漫天飞雪中透着股冷意。
周围静得吓人,没有之前的嬉笑怒骂,也没有守夜人的脚步声,只有风裹着雪粒子,在空旷的安置点里“呜呜”地呼啸,像谁在暗处哭,又像无数把小冰刀,刮过帐篷、刮过雪地,发出细碎又刺耳的声响。
他盯着老疤帐篷门口看了好一会儿,连个晃动的影子都没瞧见,想来是天太冷,又刚吃过肉,那些人早缩进帐篷里取暖去了。
旁边的老婆也凑过来,眼睛紧紧盯着外面,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一点动静,就惊走了这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
两人猫着腰绕到帐篷后面,积雪没到脚踝,每走一步都要先把脚从雪地里拔出来,裤脚冻得硬邦邦的,蹭着小腿生疼。
走了没几步,许大叔忽然顿住,风还在刮,雪还在落,可头顶的云层竟裂开了道缝,一轮惨白的月亮露了出来。
这景象太诡异了,寒降这么些日子,天总是铅灰色的,哪见过这样亮的月亮?月光洒在雪地上,映得四周亮堂堂的,连他们的影子都被拉得老长,歪歪扭扭地贴在雪地上,像两道晃悠的鬼影。
老婆也抬头看了眼,眼里闪过一丝恐慌,可很快又被急切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