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语微平静地点了点头,语气依旧没有什么起伏:“设计之初,理论上是可以的。”她没有给出百分之百的保证,但那淡然的姿态,让众人明白,这东西很可能已经进行过相应的测试,并且结果令人满意。苏澜在一旁看着,眼神中的警惕未消,但多了几分深思。陈大发则吹了声口哨,表示惊叹。
除了这令人印象深刻的战斗防御功能,“胡萝卜”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向众人展示了它作为“万能贴身管家”的另一面。
当萧兔兔说有点饿了时,“胡萝卜”灵活地从她肩头滑下,蜿蜒进入旁边的小厨房区域。它的尾巴尖那根细微的磁针,此刻变成了最灵巧的工具,可以轻易地吸附、操控锅铲、勺子。它虽然无法进行复杂的烹饪,但加热预制食物、泡一杯温度恰到好处的咖啡或红茶,却完成得一丝不苟。它甚至能用尾巴稳定地端着餐盘,平稳地送到萧兔兔面前,动作精准得如同最高级的餐厅服务员。
当裴清好奇地询问某个机械原理时,“胡萝卜”的头部LEd屏幕可以立刻投射出清晰的三维立体解析图,将内部结构、能量流动路径动态地展示出来,并进行详细的语音讲解,其知识库的深度和展示方式,让裴清如痴如醉。
它还能投射出 irsive 的全息影像,播放储存在数据库里的动画片或者舒缓的音乐,为萧兔兔提供娱乐。它似乎能感知小主人的情绪,当她显得有些无聊时,会主动变换光影图案或者播放她喜欢的儿歌。
不单单是萧兔兔对它越来越依赖和喜爱,裴清这个机械迷简直看得眼睛发直,围着“胡萝卜”转来转去,问东问西,那炽热的眼神,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恨不得能将其拆解研究甚至占为己有的强烈欲望。他时不时地提出一些极其专业的技术问题,而“胡萝卜”总能给出精准而详尽的解答,这更让他心痒难耐。
尽管这个实体“胡萝卜”展现出了惊人的能力,但船载电脑系统中的那个虚拟AI“胡萝卜”依旧存在,并且运行如常。它仍然负责着“Aadea”号的自动驾驶(在雷达受损范围内)、环境监控、基础通讯等任务,继续为全船提供着不可或缺的服务。萧语微解释说,这个实体更像是“胡萝卜”核心源程序的一个特殊载体和延伸,两者可以同步数据,但实体拥有更高的自主性和专属功能。
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胡萝卜”展示各种功能上时,萧语微将女儿拉到一旁相对安静的角落。她蹲下身,与萧兔兔平视,神情是罕见的严肃和认真。
“兔兔,你仔细听妈妈说,”萧语微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胡萝卜很强大,但它也需要维护。如果……如果它不小心损坏了,或者需要更换零件,妈妈告诉你它们放在哪里……”
她详细地描述了几个卧室中隐蔽的位置,有些在她们舱室的特定夹层里,有些在船上不常用的储物舱的某个标记箱内,甚至包括了一些基础的工具和备用能源。“……如果损坏得很严重,这些零件不够用,”萧语微握住女儿的小手,目光深邃地望进她的眼睛,“记住,可以回地中海的孤岛避难所去,妈妈在那里……还留了十几台这样全新的机械体,和更多的备用零件。胡萝卜知道怎么回去的,你项链的U盘里的胡萝卜也记载有坐标。”
萧兔兔似懂非懂地点着头,母亲异常郑重其事的态度让她有些困惑,但还是努力记下妈妈说的每一个字。“妈妈,为什么要说这些呀?胡萝卜会坏掉吗?”
萧语微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轻将女儿拥入怀中,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眼神里掠过一丝深沉的忧虑和不舍。“只是以防万一,宝贝。记住妈妈的话就好。”
一直留意着她们母女互动的陆明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靠在远处的吧台边,手里端着一杯早已凉透的咖啡,心里沉甸甸的。萧语微这种事无巨细的交代,带着一种近乎交代遗言的味道,他如何能听不出来?
阿美莉卡军方……他们或许不会轻易杀掉萧语微这样价值连城的科学家,但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绑走她。而对于自己这些“碍事”的同伴,对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清除。至于萧兔兔……他们根本不需要用她来做人质威胁萧语微,那些人有的是更“高效”也更残酷的手段让一个人屈服。如果萧语微拒绝合作,或者情况失控,等待兔兔的,很可能就是和自己这些人一样的下场——被无情地抹去。把水搅浑,得不到就毁掉,这确实是他们一贯的手法。
陆明锐的目光投向驾驶舱窗外那雾气蒙蒙、铅灰色的海面,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短暂的安宁,又能持续多久?
接下来的时间,众人与“胡萝卜”的互动充满了新奇与惊叹,沙龙区里不时传来裴清激动的提问声、“胡萝卜”冷静的电子音,以及萧兔兔被它逗乐时的清脆笑声。这难得的轻松氛围,一直持续到夜幕缓缓降临,窗外的雾气变得更加浓重,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迷蒙之中。
根据“胡萝卜”(船载版)的计算,还有大约两天航程,他们就能驶过纳土纳群岛。群岛的那一边,就是那片象征着故土与希望的南海九段线了。迄今为止,他们尚未被发现,这持续不散的寒冷雾气,虽然带来了航行上的困难,却也给了他们视觉上的隐蔽,带来了一丝脆弱的安全感。
然而,夜晚的到来,并未让陆明锐感到放松。当晚,苏澜和萧语微依旧先后发来了隐秘的邀请。穿梭于两个同样动人却风格迥异的女性之间,感受着她们截然不同的温柔与热情,陆明锐内心深处沉溺于这种复杂的情感纠葛,身体却诚实地感到了疲惫,仿佛在进行一场甜蜜又耗神的奔命,当真是痛并快乐着。
在他夜里于苏澜和萧语微的舱室间悄悄奔走的时候,曾有一次在船舱通道里,模糊地看到陈大发和尼克在远处一个拐角拉拉扯扯,似乎在激动地争执什么。通道里回声杂乱,他听不清具体内容,只看到尼克似乎想去抱陈大发,却被对方猛地甩了一巴掌,然后陈大发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陆明锐不便介入,只能悄悄避开。但奇怪的是,到了第二天,这两人又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相处模式恢复了往常那种互相调侃、欢喜冤家的状态,让人摸不着头脑。
除了第一天的轰动,“胡萝卜”实体的存在很快融入了“Aadea”号的日常。毕竟,存在于船载电脑里的“胡萝卜”已经是大家日常依赖和习惯的存在,而这个奇特的无人机械,虽然功能强大,但在众人眼中,更像是独属于萧兔兔的一个特别“玩具”或高级守护者,并未持续引起太大的波澜。
清晨,陆明锐独自坐在冰冷的驾驶舱里,喝着用来醒神的、味道浓烈的黑咖啡。窗外依旧是挥之不去的浓雾,能见度极低。他心里的那根弦始终紧绷着,叹了口气,浓重的忧虑如同外面的雾气一样包裹着他。对未知威胁的担忧,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对船上众人(尤其是萧语微母女)安危的责任,时刻压抑着他的精神。
烟瘾毫无征兆地再次袭来。陆明锐拿出烟盒,熟练地点燃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试图用尼古丁来麻痹过度活跃的神经,驱散那乱糟糟地塞满了大脑、如同一团乱麻的思绪。他浑身透露着一种由内而外的疲惫,眼下的乌青显示着他糟糕的睡眠。
他在宽敞的驾驶舱里烦躁地转着圈,走来走去,脚下的步伐有些凌乱。有时候,他甚至会产生一种荒谬的念头:也许那些敌人快点出现还好一些,至少不用再像现在这样,被这种无休止的等待和焦虑反复煎熬折磨。这种明知危险临近却不知它何时、以何种方式降临的感觉,最是磨人。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驾驶舱的窗口,透过被雾气模糊的玻璃,隐约看到在最下层甲板、靠近船尾的一个露天角落里,似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眯起眼睛仔细辨认,那是陈大发?她一个人蹲在那种地方,在这么寒冷潮湿的天气里,愣愣地对着船舷外灰蒙蒙的海面发呆,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身影在浓雾中显得格外孤独和……反常。
陆明锐皱了皱眉,刚想放下咖啡杯,走出去看看情况,驾驶舱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萧语微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走了进来,她今天穿着一身修身的黑色高领毛衣,勾勒出优美的身体曲线,金丝眼镜后的眼眸带着一丝关切。“怎么了?着急要去哪儿?”她柔声问道,将红茶递给他,然后自然地挤进他的怀里,仰起头,轻轻地吻了吻他有些干涩的嘴唇,带来一丝温暖和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