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书房里只剩下陈毅博缓慢而沉重的吸烟声,以及曾曦晴急促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陈毅博才沙哑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为难:“予默……我知道你的心情,我也愤怒!楼嘉慧买凶害人,目标还是娉婷,这简直是无法无天,罪不可恕!”
他深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雾缭绕着他疲惫的面容:“可是……楼家,我们两家,从父辈起就在金城这片地界上互相扶持,风风雨雨几十年了。这份交情……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不能不考虑进去。”
他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向妻子和儿子:“靖宇他最宠这个女儿了,从小宠得无法无天,他是糊涂,没教好。可若真把嘉慧送进去……这等于是在你靖宇叔的心口上剜肉,是要彻底撕破几十年的脸皮啊!金城就这么大,以后我们两家该怎么处?我们不能不顾念旧情啊!”
“顾念旧情?”
曾曦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因愤怒而发颤,“陈毅博,我就问你,他们楼家纵容女儿去算计娉婷的时候念旧情了吗?陈毅博,娉婷她可是你儿子认定的人,是你未来的儿媳!你现在……现在居然还在让我们去顾念什么狗屁情义和脸面?!”
陈毅博被妻子质问得哑口无言。
陈予默在一旁低头不语。
他现在的内心还在隐隐后怕着,如果……如果今天娉婷去了云山,那么这个后果是自己无法承受的!
陈毅博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他又何尝不愤怒?何尝不后怕?可在金城的这一亩三分地上,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却是他不得不考虑的。
如今的社会,人情世故、家族脸面,有时候比冰冷的法律条文更有分量。
陈予默看着父亲眼中的挣扎和痛苦,心中了然。
他可以理解父亲的为难,但无法苟同。
他站直身体,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爸,我理解你的感受,也知道你的顾虑。可是爸,我首先是警察,然后才是您的儿子。如果今天这件事真是楼嘉慧所为,那我就必须追查到底,将策划者和实施者都绳之以法。这是我做警察的职责,也是为了给平白无故因我们而受牵连的受害者一个交代!”
陈毅博夹着烟的手指微微颤抖,眉头紧锁。
看着父亲沉默不语,陈予默继续加码:“爸,如果这次我们轻轻揭过了,你觉得楼嘉慧就会收手了吗?娉婷她下次还会有这次的好运气吗?”
陈毅博身体一震。
他想起楼靖宇的执拗劲,他的女儿估计也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
沉思了良久,他终于抬起头,直视陈予默,眼神中那份商人的权衡和世故的挣扎最终被一种决绝所取代。
“予默,”陈毅博的声音低沉而缓慢,“那你……就按你的职责去办吧。该抓就抓,该查就查。可要记住一点,抓人时证据链必须完整,不能让人挑出一点毛病!”
陈毅博的目光转向窗外紫云山庄沉沉的夜色,仿佛穿透黑暗看到了楼家那灯火辉煌的宅邸,顿了顿,复又开口道:“不过你楼叔叔那边,先礼后兵,我还是得先去和他谈一谈……”
“好!”
得到父亲的首肯后,陈予默便转身往门口处走去。
但在触及门把手的那一刹那,他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又缓缓地转过身,看向陈毅博问道:“爸,有个问题,我前几天就想问你了。我受伤的事,是你告诉楼叔叔的吗?”
闻言,陈毅博一愣,显然是没想到儿子竟然会问他这样的一个问题。
“没有!”
陈毅博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楼嘉慧她们是怎么知道我受伤住院的事情,还告诉我妈的?”
陈予默复又开口问道。
“这……”
陈毅博一时竟无言以对。
而曾曦晴则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丈夫,嘴巴嗫嚅了两下,终是什么都没说。
书房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陈毅博回忆了一下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后,这才回道:“那天,我接到你所里的电话时,正在公司里开会。我好像情急之下有喊了一句‘你受伤了’的话,可……”
陈毅博似是想到了某种可能,沉默了。
见陈毅博陷入了沉思,陈予默和曾曦晴相视一眼,一前一后的离开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