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十一月,梁朝交州刺史李畟斩杀交州叛军首领阮宗孝,将其首级传送到建康。
起初,北魏宣武帝修建瑶光寺,尚未完工;这一年,胡太后又修建永宁寺,两座寺庙都在皇宫旁边;她还在伊阙口(今河南洛阳南)修建石窟寺,三处建筑都极尽土木奢华之能事。其中永宁寺最为壮丽,寺中有一座一丈八尺高的金佛像,十座与人身高相当的金佛像,两座玉佛像。寺内建造九层佛塔,挖掘地基时深入地下直达黄泉;佛塔高九十丈,塔顶的塔刹又高十丈,每当夜晚寂静时,塔上的铃铎声能传到十里之外。佛殿的规模如同太极殿,南门如同皇宫的端门。寺内有上千间僧房,装饰的珠玉锦绣,令人惊叹不已。自佛教传入中国以来,如此壮丽的塔庙从未有过。
北魏扬州刺史李崇上奏,认为:“孝文帝迁都洛阳已近三十年,明堂仍未修建,太学荒废,城门、宫殿、官署也多有损坏,这不符合继承先帝基业、为天下树立榜样的宗旨。如今国子监虽有学官之名,却无教授之实,这与‘兔丝非丝、燕麦非麦’‘南箕不簸、北斗不斟’(比喻有名无实)有何区别!事务不能同时兴办,必须有所取舍;应停止尚方署(掌管宫廷器物制造)的奢华雕琢,缩减永宁寺的修建工程,减少瑶光寺的建材消耗,分担石窟寺的雕刻劳役,以及暂停其他非紧急的劳役,在春、夏、秋三季农闲时修建明堂、太学等重要设施,让国家礼仪威严彰显,礼乐教化得以推行,这不也是一件美事吗!”胡太后以温和的诏令回复了他,却未采纳其建议。
胡太后热衷于佛教,很多百姓全家都出家当和尚、尼姑。高阳王的属官李玚上奏说:“三千种罪行中,没有比不孝更严重的,不孝之中没有比断绝后代更严重的。怎能纵容百姓违背礼教,肆意满足他们信佛的意愿?有的人父母尚在,却弃家出家,放弃现世的礼仪去追求来世的所谓利益!孔子说‘未知生,焉知死?’哪有放弃光明正大的政务去信奉鬼神之教的道理!此外,如今南方边境尚未安定,各种劳役仍很繁重,百姓大多是为逃避劳役才出家,若再听之任之,恐怕会丢弃孝道慈爱,家家户户都去当和尚尼姑了。”
佛教都统僧暹等人对李玚称佛教为“鬼教”十分愤怒,认为这是诽谤佛法,哭着向胡太后告状。胡太后责备李玚,李玚辩解:“天称神,地称只,人称鬼。《左传》说‘明处有礼仪音乐,暗处有鬼神’。可见明处的是正大之教,暗处的是鬼神之教。佛本是人,称其为鬼,我认为并非诽谤。”胡太后虽知李玚所言有理,但难以违背僧暹等人的意愿,最终罚李玚一两黄金。
北魏征南大将军田益宗请求担任东豫州刺史,以便招降自己的两个儿子(此前投奔梁朝),胡太后不同意,田益宗最终在洛阳去世。
柔然伏跋可汗身体强壮,擅长用兵。这一年,他向西进攻高车,大败高车军队,生擒高车王弥俄突,把弥俄突的脚拴在马身上,拖拽致死,还把他的头骨涂上油漆当作饮酒器具。周边国家中,原先归附柔然后又反叛的,都被伏跋可汗击败消灭,柔然国势再次强盛。
天监十六年(丁酉年,公元517年)
春季正月初九(辛未),梁武帝到南郊祭祀天地。
北魏大乘叛军残余势力再次聚集,突袭瀛州(今河北河间),瀛州刺史宇文福的儿子、员外散骑侍郎宇文延率领家奴和门客抵抗叛军。叛军烧毁官署的斋阁,宇文延冲入火中,抱着宇文福逃出,身体毛发都被烧焦,仍率领众人苦战,叛军最终溃散逃走,宇文延追击讨伐,平定了叛乱。
正月十二(甲戌),北魏宣布大赦。
北魏初期,民间都不使用钱币。孝文帝太和十九年(公元495年),开始铸造“太和五铢”钱,派遣铸钱工匠在各地开炉铸钱。百姓若想铸钱,可到官府的铸炉铸造,要求铜料必须精炼,不得掺杂其他金属。宣武帝永平三年(公元510年),又铸造五铢钱,禁止天下使用不符合标准的钱币。但此后洛阳及各州镇所用的钱币各不相同,商品贸易无法流通。
尚书令任城王元澄上奏,认为:“法律明确规定禁止使用的钱币,是指‘鸡眼钱’(小而薄的钱)、‘凿边钱’(从钱币边缘凿取铜料后的钱),此外再无其他禁令。如今河西各州通行的钱币都不符合规定,过去却严加禁止,我对此感到疑惑。另外,河北地区既没有新铸的钱币,又禁止使用旧钱,百姓只能用单丝织成的绢、稀疏的布来交易,这些绢布幅面狭窄、尺寸不足,不符合常规标准,还得把整匹布撕成一尺长的小块来应急,白白耗费纺织的辛劳,仍免不了饥寒之苦,这恐怕不符合救济百姓、养育万民的本意。钱币的用途,是用绳子串联,无需借助度量工具,公平简便,确实是便利社会的好方法。请求下令给各地州镇,凡是‘太和五铢’‘永平五铢’以及古代各种钱币中,民间习惯使用且内外完好的,即便大小有差异,都允许流通,价格高低由当地市场自行决定。这样才能让货物在天下流通,公私贸易不受阻碍。至于‘鸡眼钱’‘凿边钱’以及盗铸、将大钱熔铸为小钱、伪造不符合标准的钱币,仍按法律定罪。”北魏朝廷下诏采纳了这一建议。但河北地区钱币仍然稀少,百姓仍用实物交易,钱币无法在市场流通。
北魏很多人虚报军功以获取爵位。尚书左丞卢同查阅吏部的功勋文书,加以核查,发现虚报官阶的有三百多人,于是上奏:“请求将吏部、中兵二局的功勋簿册汇总,核对奏报的案卷,重新编造两份,一份交吏部,一份留中兵局存档。此外,在军中斩杀敌人、获得一级以上功勋的,立即让行台军司发放凭证,凭证从中竖向撕开,一份交给立功者,一份送门下省,以防伪造。”胡太后采纳了这一建议。卢同是卢玄的族孙。
中尉元匡上奏,请求调取景明元年(公元500年)以来,朝廷内外的考核簿册、吏部的任命文书、中兵局的功勋案卷,以及各类官员的政绩考评记录,想通过这些档案核查虚报官阶、冒领官职的人,胡太后同意了。尚书令任城王元澄上奏反对,认为:“法律忌讳繁琐严苛,治理贵在简洁明了。御史的职责是通过传闻举报查处问题,若听说有虚报功勋、冒领官阶的情况,只需调取相关的某一份簿册,核查虚实,依法惩处即可。怎能调取一整个部门的档案,追查二十多年的旧事?如此追查过错,谁能承受得起!这实在是圣朝应当慎重对待的事。”胡太后于是停止了这一行动。又因元匡的建议多次未被采纳,胡太后担心他辞职,想安抚他,于是加授他镇东将军官职。二月十六(丁未),封元匡为东平王。
三月十五日(丙子),梁武帝下令织官:织锦时不得织仙人、鸟兽的图案,因为裁剪这些图案会违背仁爱宽恕的原则。
三月二十六(丁亥),北魏广平文穆王元怀去世。
夏季四月十八(戊申),北魏任命中书监胡国珍为司徒。
梁武帝下诏,认为宗庙祭祀使用牲畜,会妨碍鬼神之道,应改用面粉制作的牲畜替代品。于是朝廷内外议论纷纷,认为宗庙祭祀不用牲畜,等于祖先不再享受血食(古代祭祀用牲畜,称血食),但梁武帝最终没有改变主意。朝中八座高官(尚书令、仆射及五曹尚书)商议后,决定用干肉代替牛犊(一元大武,古代祭祀用的牛犊)。
秋季八月二十(丁未),北魏下诏,让太师高阳王元雍进入门下省居住,参与裁决尚书省的奏事。
冬季十月,梁武帝因宗庙祭祀仍使用干肉,再次商议替代方案,最终用大饼代替干肉,其他祭品都改用蔬菜瓜果。又修建至敬殿、景阳台,设置七座宗庙的牌位,每月中旬两次摆放洁净的祭品。
十月二十八(乙卯),北魏下诏:平城(北京,北魏旧都)的官民中,尚未迁徙到洛阳的,都允许留居原地,其土地房产作为永久产业。
十一月初七(甲子),梁朝巴州刺史牟汉宠反叛,投降北魏。
十二月,柔然伏跋可汗派遣俟近尉比建等人前往北魏请求和亲,使用对等国家的礼仪(不称臣)。
这一年,梁朝任命右卫将军冯道根为豫州刺史。冯道根为人谨慎敦厚、不善言辞,行军时能严格约束士兵;其他将领争相邀功,唯独冯道根沉默不语。他处理政务清廉简约,官吏和百姓都拥戴他。梁武帝曾感叹:“只要冯道根在豫州,就能让朝廷不再惦记着还有这个州(意为他治理得极好,无需朝廷操心)。”
北魏尚书崔亮上奏,请求在王屋山(今河南济源西北)等地开采铜矿铸钱,朝廷采纳了这一建议。此后百姓大多私自铸钱,钱币逐渐变得又薄又小,购买力越来越低。
天监十七年(戊戌年,公元518年)
春季正月初九(甲子),北魏封氐族首领杨定为阴平王。
北魏秦州(今甘肃天水)的羌人发动叛乱。
二月初九(癸巳),梁朝安成康王萧秀去世。萧秀虽与梁武帝是平民时的兄弟,等到成为君臣后,他对梁武帝的恭敬谨慎远超关系疏远的臣子,梁武帝也因此更加看重他。萧秀与弟弟始兴王萧憺尤其友爱,萧憺长期担任荆州刺史,常常把自己的俸禄分一半给萧秀,萧秀坦然接受,也不推辞。
二月二十(甲辰),梁朝宣布大赦。
二月二十五(己酉),北魏宣布大赦,改年号为神龟。
北魏东益州(今四川广元)的氐人发动叛乱。
北魏孝明帝召见柔然使者,指责柔然没有尽到藩属的礼仪,商议依照汉朝对待匈奴的旧例,派遣使者回访柔然。司农少卿张伦上奏,认为:“太祖(北魏道武帝)开创帝业,日夜操劳,无暇顾及远方,才让柔然这伙小人在一方作乱。这也是因为中原多灾多难,朝廷优先处理华夏事务,而放松了对夷狄的管控。高祖(孝文帝)正专注于向南迁都,没来得及北伐柔然。世宗(宣武帝)遵循先帝遗志,对柔然使者只接待不回访。因为当时朝廷圣明、国力强盛,面对敌国,何必畏惧他们而主动示好,又何必有所求而先派使者!如今柔然虽仰慕德行前来,实则是想窥探我国强弱;若派使者前往柔然王庭,与他们结为兄弟之国,恐怕不符合祖宗的意愿。如果事情实在无法避免,应当颁布皇帝诏令,明确君臣上下的礼仪,命令宰相写信,告知他们归顺的道理,观察他们的态度,再根据情况用恩威进退应对,这样才符合帝王的体面。怎能因戎狄部落合并壮大,就轻易破坏国家典礼呢!”北魏朝廷没有采纳张伦的建议。张伦是张白泽的儿子。
三月十八(辛未),北魏灵寿武敬公于忠去世。
北魏南秦州(今甘肃成县)的氐人发动叛乱,朝廷派遣龙骧将军崔袭持符节前往安抚。
夏季四月十五(丁酉),北魏秦文宣公胡国珍去世,朝廷追赠他假黄钺、相国、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师,封号为太上秦公,加授九锡之礼,用特殊的礼仪安葬,赠送的丧葬物品和仪仗卫队极为丰厚。又将胡太后母亲皇甫氏的灵柩迎来,与胡国珍合葬,称皇甫氏为太上秦孝穆君。
谏议大夫常山人张普惠认为,前代皇后的父亲没有称“太上”的,“太上”这一称号不能用于臣子,于是到皇宫上疏陈述意见,侍从们没人敢为他通报。恰逢胡国珍的墓穴挖掘时遇到磐石,张普惠趁机秘密上奏,认为:“天无二日,地无二王,‘太上’之名是因‘上’(皇帝)而产生的。皇太后用‘令’发布政令,是遵循‘三从’之道(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堪比古代周文王之母太姒(被列为“十乱”贤臣之一)。如今司徒胡国珍称‘太上’,恐怕违背了皇太后用‘令’从属皇帝‘敕’的本意。孔子说:‘必须先端正名分!’如今选墓时遇到磐石,需要更改占卜的结果,这或许是天地神灵降下的警示,启发陛下的圣心啊。希望陛下停止使用‘太上’这一僭越的称号,以求得清正光明的福分。”
胡太后于是亲自前往胡国珍的宅邸,召集五品以上官员广泛商议。王公大臣都迎合胡太后的心意,争相责难张普惠;张普惠随机应变,据理反驳,没人能让他屈服。胡太后派元叉向张普惠传达旨意:“我这样做,是孝子的心意。你所陈述的,是忠臣的道理。大臣们已有定论,你不必再勉强改变我的想法。以后有其他意见,仍可畅所欲言。”
胡太后为太上秦孝穆君(皇甫氏)建造寺庙,其壮丽程度与永宁寺相当。
北魏尚书省上奏,请求恢复向百姓征收绵麻税。张普惠上疏,认为:“高祖(孝文帝)废除大斗、去掉长尺、修改重秤,是为了爱护百姓、减轻赋税。他知道军国事务需要绵麻,所以在征收绢帛时额外加征八两绵,征收布匹时额外加征十五斤麻;百姓因称尺改革所减少的负担,远超过额外缴纳的绵麻,所以乐于缴纳。从那以后,征收的绢帛布匹,尺寸逐渐变长变宽,百姓的怨言传遍朝廷内外。宰相没有追究根源在于绢布幅宽、长度超标,就仓促废除了绵麻税。不久前尚书省因国家用度不足,又想重新征收。这是违背天下百姓的信任,放弃已经颁布的诏令,纠正之前的错误却又犯下新的过失。陛下不想想国库中存有大量大麻,却被群臣私下挪用——为什么呢?因为百姓缴纳的物品,有时每斤多缴百铢(古代重量单位),没听说有关部门依法处罚州郡;有时物品稍有质量问题,就追究户主责任,并牵连里正、党长(基层官员)。因此,国库中的绢帛布匹,超过标准尺寸的很多;大臣们领取俸禄时,都要求绢帛长阔、厚重,没有标准限制,也没听说有人因领取的绢帛超过标准,而退还多余部分给官府。如今若想恢复征收绵麻税,应当先纠正度量衡,明确严格的禁令,不许随意超标,让天下人知道陛下和太后爱护百姓、尊重法律的心意,这样太和年间的善政就能在神龟年间重现了。”
张普惠又因孝明帝喜欢在园林中游玩,不亲自处理朝政,过分推崇佛法,郊祀、宗庙祭祀等事务多委托给有关部门,于是上疏恳切劝谏,认为:“陛下致力于无法验证的佛教功业,在百姓身上耗费巨额财富;减少官员俸禄、削弱国力,供养无所事事的僧人;装饰华丽的佛殿,追求来世的福报。清晨上朝的大臣在宫外叩首等待,而清闲的僧人在宫内游荡,违背礼仪、不合时宜,人心不安。我认为,追求朝夕间的佛教因果、求取久远的福报,不如赢得天下百姓的欢心来侍奉双亲,让天下太平、灾害不生。希望陛下谨慎言行举止,为天下树立榜样,亲自履行郊祀、宗庙祭祀的虔诚礼仪,亲自参加每月初一、十五的朝会,到国子监举行释奠礼(祭祀孔子的礼仪),亲自到籍田(天子象征性耕种的田地)劳作。酌情削减僧寺中非急需的奢华装饰,恢复百官长期被削减的俸禄。已动工的工程务必简约速成,未动工的一律停止。这样,孝道就能感动神灵,道德教化就能光照天下,节俭爱民,官民都会受益。”不久,北魏朝廷下令商议释奠礼的具体仪式,又从此每月初一孝明帝接见群臣,这些都是采纳了张普惠的建议。
张普惠又上表议论时政得失,胡太后和孝明帝在宣光殿召见他,就各项事务逐条责问。
梁朝临川王萧宏小妾的弟弟吴法寿杀人后,躲藏在萧宏的府中。梁武帝下令萧宏交出吴法寿,吴法寿当天就被处死。御史台(南司)上奏,请求罢免萧宏的官职。梁武帝在奏疏上批注:“爱护萧宏是兄弟间的私人亲情,罢免萧宏是帝王的公正法律。所奏准。”五月二十四(戊寅),司徒、骠骑大将军、扬州刺史临川王萧宏被罢免官职。
萧宏自从洛口之战失败后,常常心怀愧疚和愤懑。京城中每当有叛乱发生,往往打着萧宏的旗号,萧宏多次被有关部门弹劾,梁武帝每次都赦免他。一次,梁武帝前往光宅寺,有盗贼埋伏在骠骑航(桥梁名)下,等待梁武帝夜间出来;梁武帝正要出发时,心中有所察觉,于是改从朱雀航经过。事后盗贼被抓获,声称是受萧宏指使。梁武帝哭着对萧宏说:“我的才能比你强百倍,身处皇位还担心难以胜任,你凭什么谋反?我不是不能像汉文帝(诛杀淮南王刘长)那样做,只是可怜你愚蠢啊!”萧宏叩头声称没有此事;这次因藏匿吴法寿,萧宏被罢免官职。
萧宏的奢侈僭越超过规制,聚敛财物没有满足。他的府中有近百间仓库,位于内堂后面,门锁极为严密。有人怀疑仓库中藏有兵器,秘密向梁武帝报告。梁武帝对萧宏的兄弟情谊深厚,对此非常不悦。有一天,梁武帝送丰盛的酒菜给萧宏的爱妾江氏,说:“我要来你家宴饮。”他只带了旧友射声校尉丘佗卿前往,与萧宏、江氏畅饮。半醉后,梁武帝说:“我今天想参观你的后宅。”随即下令备车,径直前往内堂后面。萧宏担心梁武帝看到仓库中的财物,脸色惊恐。梁武帝更加怀疑,于是逐间仓库检查:每一百万钱堆成一堆,用黄榜标注;每一千万钱装成一库,悬挂紫榜标注,这样的仓库有三十多间。梁武帝与丘佗卿屈指计算,发现钱财有三亿多万;其余仓库中储存着布帛、丝绵、油漆、蜂蜜、粗麻、蜡烛等杂货,只见仓库堆满,不知具体数量。梁武帝这才知道仓库中不是兵器,非常高兴,对萧宏说:“阿六(萧宏排行第六),你的生计真不错!”于是继续痛饮到深夜,举着蜡烛回宫。兄弟间的关系从此更加和睦。
萧宏在京城有几十处府邸,还放高利贷并立下契约:常把田宅、店铺写在契约上作为抵押,到期后,就赶走契约持有人,夺走他们的房产。京城及东部地区因此失去产业的百姓,不止一人。梁武帝后来得知此事,规定抵押契约到期后不得再驱赶夺取房产,这一弊端从此才停止。
侍中、领军将军吴平侯萧昺,向来有风度和魄力,被梁武帝器重,军国大事都与他商议决定。梁武帝任命他为安右将军,监管扬州事务。萧昺认为自己越过亲属担任扬州要职,流泪恳切推辞,梁武帝没有同意。他在扬州任职时,尤其以明断着称,政令严明整肃。
五月二十七(辛巳),梁武帝任命萧宏为中军将军、中书监;六月初二(乙酉),又让他以中军将军的本职代理司徒职务。
臣司马光说:萧宏作为将领,却使三军覆没;作为臣子,却涉嫌大逆不道,梁武帝赦免他的死罪已经够了。可在几十天内,又让他担任三公(司徒属三公),兄弟间的恩情确实深厚,但帝王的法律究竟在哪里呢!
起初,洛阳有汉朝设立的《三字石经》(用古文、篆文、隶书三种字体刻写的儒家经典石碑),虽历经战乱却始终没有损坏。到北魏冯熙、常伯夫相继担任洛州刺史时,拆毁石碑用来修建佛塔和僧舍,石碑于是严重损毁,残存的部分被丢弃在荒草中,僧人和俗人随意取用。侍中兼国子祭酒崔光请求派遣官员看守保护,并命国子博士李郁等人修补残缺部分,胡太后同意了。恰逢元叉、刘腾发动叛乱,此事便搁置了。
秋季七月,北魏河州(今甘肃临夏)羌人却铁忽反叛,自称水池王;朝廷下诏任命主客郎源子恭为行台,率军讨伐。源子恭抵达河州后,严格命令州郡及各军不得侵犯百姓一物,也不得轻易与叛军交战,随后向叛军示以威严和恩德,让他们知道悔改和畏惧。八月,却铁忽等人相继到源子恭处投降,前后不到二十天。源子恭是源怀的儿子。
北魏宦官刘腾,不识字,却多有奸计,善于揣摩他人心意。胡太后因他有保护自己的功劳,将他多次提拔至侍中、右光禄大夫,刘腾于是干预朝政,收受贿赂为他人求官,没有不成功的。河间王元琛是元简的儿子,担任定州刺史时,以贪婪放纵闻名。等到他被罢官回京,胡太后下诏说:“元琛在定州,只没把中山宫(当地宫殿)搬回来,其余财物无所不掠,怎么能再任用他!”于是元琛被废黜在家。元琛便请求做刘腾的养子,贿赂刘腾的金银财宝数以万计。刘腾替他向胡太后求情,元琛得以兼任都官尚书,后出任秦州刺史。恰逢刘腾病重,胡太后想在他生前让他显贵。九月初一(癸未朔),任命刘腾为卫将军,加授仪同三司。
北魏胡太后因天象有变化(古人认为天象异常对应人间灾祸),想让崇宪高太后(此前被废为尼)承担灾祸。九月二十六(戊申)夜,高太后突然去世;冬季十月十五(丁卯),按照尼姑的礼仪将她安葬在北邙山,谥号为顺皇后。百官穿着单衣、戴着邪巾(非正式礼帽)送葬到墓地,葬礼结束后就脱下丧服。
十月二十三(乙亥),梁武帝任命临川王萧宏为司徒。
北魏胡太后派遣使者宋云和僧人惠生前往西域求取佛经。司空任城王元澄上奏说:“过去孝文帝迁都洛阳,规定在城内只允许设置僧寺、尼寺各一座,其余都设在城外;这是因为僧人与俗人归宿不同,想让僧人在尘世之外清净居住。正始三年(公元506年),沙门统惠深开始违背之前的禁令,从此诏令形同虚设,私自请求建寺的人越来越多,如今都城内的寺庙超过五百座,占据掠夺的民房,几乎达三分之一,屠户、酒馆等污秽场所,与寺庙相邻混杂。过去代北有法秀的谋反,冀州有大乘教的叛乱。太和、景明年间的制度,不仅是为了区分僧人与俗人,更是为了防微杜渐。从前如来(释迦牟尼)宣讲佛法,多在山林之中,如今这些僧人却留恋城市,正是因为被利欲诱惑,无法自我克制,这都是佛教中的糟粕,是佛祖的害群之马,佛教戒律不容许,国家法律也应共同摒弃。我认为都城内尚未建成且可迁移的寺庙,应全部迁到城外;僧人不满五十人的小寺,合并到较大的寺庙;外地各州也照此标准执行。”朝廷下诏采纳,但最终未能实施。
这一年,北魏太师元雍等人上奏说:“盐池是上天的宝藏,滋养众生。先帝为此设立禁令,并非要与百姓争夺利益,而是因为盐池之利源于自然,若取用没有章法,有的被权贵独占,有的被附近百姓吝啬把持,贫苦百姓远道而来,却完全无法获取。因此设置主管官员,让他们裁决监管,兼顾强弱,务必使各方都能得到相应利益。征收十分之一的盐税,自古以来就有,目的是让远近百姓税负公平,公私都适宜。等到甄琛上奏请求废除禁令后,绕池居住的百姓尉保光等人擅自独占盐池;要说他们设置的障碍和禁令,比官府还严苛,盐的取用和定价全由他们决定。请求依照先帝的制度,重新对盐池实行禁令,这样更为便利。”朝廷下诏采纳了这一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