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的空气仿佛粘稠得难以流动。阿史那匐俱那鹰隼般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狄仁杰身上,带着审视、怀疑,以及一丝上位者特有的、视人命如草芥的冷漠。
狄仁杰维持着躬身作揖的姿态,心跳如擂鼓,面上却竭力保持着一位游方郎中见到大人物时应有的惶恐与恭顺。他深知,此刻任何一丝不自然,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甚至危及整个使团任务。
良久,阿史那匐俱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草原霸主特有的压迫感:“你,就是那汉人郎中?叫怀英?”他的汉语不算流利,但足够清晰。
“回王爷,正是草民。”狄仁杰声音微带“颤抖”,恰到好处。
“抬起头来。”
狄仁杰依言微微抬头,目光谦卑地垂视地面,不敢与阿史那匐俱直视。
“听说你医术不错?”阿史那匐俱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不敢当王爷谬赞,略通皮毛,混口饭吃而已。”
“哼。”阿史那匐俱轻哼一声,不再看他,转而用突厥语对咄吉吩咐了几句。咄吉连忙应声,然后对狄仁杰道:“怀先生,还不快为阏氏诊脉!”
“是,是。”狄仁杰连忙应道,缓步上前,在离软榻数步远的地方停下。按照礼数,他不能直接接触阏氏的身体。
“请问阏氏,具体是何处不适?”狄仁杰温声问道,目光落在阏氏盖着的毛毯上。
那阏氏似乎有些怯懦,看了阿史那匐俱一眼,才用细弱的声音,通过身旁懂汉话的侍女转述:“心口时常发闷,喘不过气,夜间难以安眠,食之无味已有半月。”
狄仁杰仔细听着,观察着阏氏的气色(尽管隔着一段距离),见她面色苍白,眼圈泛青,眉宇间郁结之气深重,这症状确实像是心绪不宁、肝气郁结所致。但在这种环境下,病因恐怕不止于此。
“草民需为阏氏切脉,方能准确判断。”狄仁杰拱手道。
阿史那匐俱挥了挥手,侍女取来一根红色的丝线,一端系在阏氏的手腕上,另一端则递给了狄仁杰。这是“悬丝诊脉”,常用于尊贵女性,避免直接接触。
狄仁杰心中明了,这既是礼数,也是一种考验。若他医术不精,无法通过丝线感知脉象,立刻就会露馅。他屏息凝神,伸出三指,轻轻搭在那根红色的丝线上,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地感受着从丝线另一端传来的、极其微弱的脉搏跳动。
帐内一片寂静,只有众人的呼吸声和帐外偶尔传来的风声。李元芳和曾泰在帐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里面情况如何。阿史那匐俱则依旧目光锐利地盯着狄仁杰,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座椅的扶手。
片刻后,狄仁杰缓缓睁开眼,松开了丝线。